
衡元十七年・赫里安凱旋
一、灰旗之歸
春盡,風從北原而下。
赫里安軍返自邊陲,馬蹄卷塵,旌旗半灰。 人呼曰「凱旋」,然城中無鼓。
艾克立於行列前,盔甲蒙塵,手持折矛。
遠處城樓懸一面衡印旗——紅印白底, 在暮光中如一枚未乾的印信。
他望之良久,對副官言:「此印非迎我,乃驗我。」
副官苦笑:「戰既勝,誰能驗將?」 艾克答:「勝者負重於債,敗者反輕於名。」
二、儀式之前
王城高壇,赫里安王披玄裘立於風中。
衡州使者立於側,手捧封策。 策曰:「以王師之功,諸原平定,封艾克為北境都護, 並授衡印一方,以便軍政往來。」
王視策久之,轉語平淡:「何以必印?」
衡使稽首曰:「印者,不為疑也,為信也。」 王冷笑:「信既在衡,則王何在?」
衡使無語。艾克上前稽首。
王目注其面:「汝勝回,吾民安矣; 然今後北境之信,由衡記之,汝可乎?」 艾克默然,良久答:「若不記,則功無實; 若記之,則功非吾矣。臣願受其半。」
王聞,微歎:「半者不久,汝慎之。」
三、入城
是夜,赫里安王為示「信通」,
命在王都南門舉「共衡之禮」。 鼓作三次,民夾道而觀。
衡使於壇上焚香,宣曰:
「王功歸民,印功歸衡。 自此北原之書,皆以衡曆紀之。」
艾克立於壇下,風翻其披肩,
灰塵自鎧隙中飛出,如殘雪。 他低聲自語:「北原之血,遂入冊矣。」
四、密室之談
夜更後,王召艾克入內庭。
燭光微搖,殿壁懸著昔年舊旗—— 那是赫里安自立時的血旗, 邊緣焦黑,色如鐵。
王問:「汝知衡何以急封乎?」
艾克曰:「欲以債記功,令我軍不自為。」 王曰:「然也。汝當記,此債非紙債,乃名債。 衡母欲以名統諸將,功既入其名,汝再無餘力。」
艾克跪下:「臣願留名於北,而不書於衡。」
王沉思片刻,道:「天下皆紙為信, 唯吾王庭,以血為書。」
言畢,拔刀劃掌,以血按於舊旗之上。
艾克驚,卻亦效之。 王曰:「此印,不入冊,不入碑,唯存於人心。 若衡忘我,汝記我。」
五、凱旋之後
翌日,赫里安軍分三路遣返,
衡使隨其一部返衡州。 而北原境內,風起沙長,碑文未立。
史官記曰:
「是年,赫里安以勝入衡,
以印得封,以血為誓。 其外平靜,其內如灰。 人謂之凱旋,其實不歸。」
六、史家評
「赫里安之勝,不在疆,而在識。
王以血守國,衡以印制人。 艾克立於其間,得名而失志。 自此北原之風,無歌,唯旗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