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衡元十六年,地:錫南郡
一、粟價十倍
衡元十六年,南地久旱。稻田開花即枯,郡人以草根為粥。
粟價十倍,市中以紙契為糧。 衡母遣「復糧使」亞比統衡糧局,命錫南郡守秦牧為副。 號曰「復糧」,實為「糧控」。
亞比精於算,行衡母之策;
秦牧熟民情,識其苦; 羅蓮為書吏,兼記錄郡政。
三人共坐於東倉,風經穀窗,似哭似笑。
二、仁政的假面
亞比奏曰:
「民饑而不亂,乃可久治。
故衡母欲施『信糧券』,以銀券代實粟, 使價由衡定,糧由郡發, 名曰仁惠,實為安民之繩。」
秦牧聞之沉吟,低聲曰:
「若價久由衡,錫南終不自由。」
亞比笑曰:
「自由非飢者所需,
飢者之德,在於服從。」
於是糧券行,倉口日閉。
民得一紙,可領半升。 田肥者輸糧為息,田貧者以身抵債。 衡母稱之為「民自保」, 史家後稱為「粟籍奴」。
三、羅蓮的記錄
羅蓮夜書曰:
「糧有餘而民不食,
計有明而人無明。 衡母以幣制地,以數制命。 民曰幸有秩序,不知秩序即其牢。」
翌日,書稿被搜,羅蓮入獄。
獄中,秦牧來訪。
羅蓮曰:
「你知其惡,為何仍從?」
秦牧曰: 「若我不從,惡更快。 我以從,延其慢。 亂者百死,秩者一死。 我擇其一死而已。」
羅蓮沉默,後被流放。
其書三十卷,後世合為《南糧志》。
四、自由的假象
衡母宣告:「錫南復糧成功!」
倉門再開,糧價稍平。 百姓焚香祈謝,市集再鳴。 唯秦牧知其內: 衡母已以銀控糧、以糧控工、以工控命。 錫南雖豐,已無議價權。
彼時亞比夜飲,語秦牧曰:
「衡母將建南信所,
自今錫南之貨,皆以衡幣結算。 民得以穩,國得以安。」
秦牧靜默久之。
「安者,死之別名。」
五、假和平的慶典
衡母命大宴於田上,名曰「豐收祭」。
歌聲盈野,白幡滿風。 民以為喜事,實則喪事喜辦。
羅蓮流放中聞之,書曰:
「衡母之政,飢者感恩,富者獻讚,
唯智者流亡。 天地茫茫,愚民不見其鎖, 因鎖有香。」
六、革命與幻滅
三年後,民變起。
新政軍立旗於倉前,號「奪衡母糧」。 群眾呼曰:「毀衡制、逐糧吏!」 秦牧被擒。
有人喝問:「你害民多年,今何辯?」
秦牧笑曰:
「若我言真,汝不信;
若我言假,汝亦快。 飢者不聽真理,只聽口號。 我為衡所用,汝為怒所用,皆奴耳。」
翌日,秦牧斬於市。
雨作,群眾散。 十年後,粟價再十倍。
七、史家評
「秦牧不惡,而惡成於他;
不仁,而仁被其名。 世人恨其冷,然冷即其命。
衡母以價制地,亞比以數制人,
而秦牧以理自制。 三者並立,天下遂安於貧。
愚民非天生,乃自作。
因其好聽仁語、好看盛典, 以為有人可代己思。 故被欺者非受害,而是求安。
羅蓮書曰:
『民思自由,而惟制度最自由。』 誠哉是言。」
——《後衡紀·南糧志》
衡元十六年夏,錫南大旱。稻穗不實,民訴於郡。
衡母聞而議曰:
「濟民者,不可徒施。
施之以法,令其知序,則恩可久。」
乃命開「復糧之局」,以衡幣為度,
使各郡依衡價而平粟,稱「以德行商」。 於是官牒紛起,民莫敢議。
一、糧政之議
初,郡守秦牧以飢告,羅蓮為之請於衡。
衡母曰:
「粟雖南出,衡有其秩。
今以我秩,整其倉; 以我價,立其市; 是謂救亂。」
其辭柔而理密,
遠近稱「聖母撫南」; 唯老農嘆曰:「倉雖滿,價如山。」
二、商議之變
是時,錫南學官鄧衡上議於郡府,
曰:「此法雖善於急,然久之必弊, 民將以耕為債,以飯為稅。 倉盈而戶空,粟流而地困。」
議上,諸官相顧失笑。
港司孔仲對曰:
「衡母以義市天下,
君子當頌德,不可議價。 夫饑者賴人以生,豈得問秤乎?」
堂中鼓掌。衡官筆錄曰:「鄧衡惑政。」
越三日,削籍,調於邊田。 郡中遂以「誣衡」為禁語。
三、民心之偽
秋後,糧船絡繹入港,衡幣通行。
市人競相祝曰:「南郡復矣!」 而糧商暗報:價雖穩,息倍增。 民朝食而暮負,夜織而不敢怨。
羅蓮獨書曰:
「官以盈虛為治,
民以是非為飢。 此世之德政, 乃以數殺人也。」
四、衡母之語
歲終,秦牧進表,賀曰:「錫南豐,衡恩厚。」
衡母閱之,笑而批曰:
「治國不在飢飽,而在可計。
民有秩,價有式, 雖飢不亂,雖飽不驕。 若天下皆欠衡一息, 則衡永立於世矣。」
群臣稱善,羅蓮默然。
五、後錄
越數月,市上又立「豐穗碑」,
文曰:「衡母惠南,粟復如初。」 秦牧拜碑,城人歌之。 惟舊學人私語:
「碑文雖金,倉門已鎖;
錫南雖富,民心已貧。」
六、史臣評
史臣曰:
「衡母不以兵取,而以法取;
不以饑懼,而以德懼。 錫南自以為得救, 不知其命久繫於價。 真言者被逐,智者不敢言, 唯浮議與頌聲滿途。 此所謂‘以仁為鞭,以數為鐐’者也。 民戴德而不覺其重, 國無敵而不覺其囚。」
衡元十六年夏,旱雨不調,粟價十倍。
阮母聞報,微笑曰:
「天時非我所御,然價可御。
若民求食於價,則天下自入我帳。」
於是下令:
「復錫南糧道,開灰倉,平粟市,
以衡標計價,以衡幣收稅。」
表曰「救飢」,實曰「收權」。
一、糧為衡本
秦牧奉詔,立「衡糧署」於錫南。
凡稅折糧、凡買以衡幣。 民間糧商皆需註冊入衡表,方可交易。
羅蓮問:「此舉可使民免飢乎?」
秦牧答:「飢可救,亂不可救。 我非救人,我救秩序。」
於是衡幣流入錫南,市價皆以衡記。
錫南之米、鹽、布、鐵—— 皆依衡州牌價計算, 郡內無一貨能自定。
二、豐歉皆奴
亞比笑曰:「衡之法妙在此。
若歲歉,糧貴,衡州輸米以貸; 若歲豐,糧賤,衡州收倉以價。 無論豐歉,皆得之。」
秦牧頷首:「是也。
飢者欠糧,飽者欠帳。 天下求食終歸衡, 即便無戰,地亦盡歸。」
錫南之田,自此改稱「委耕地」。
地雖屬郡名,實為衡稅之附帳。 農人日夜耕作,歲歲結餘, 然所餘皆以價抵息—— 終年無盈,民稱「窮忙」。
三、羅蓮之見
羅蓮觀其政,書曰:
「衡母以糧為誓,以價為鎖。
民之力盡於耕,心盡於欠。 其政無殺,然萬人同囚於秤。 錫南既無飢年,亦無富歲, 國似活,民如死。」
四、阮母的批
秦牧上奏:「錫南無亂,衡幣行通。」
阮母閱報,批曰:
「衡既不立於信,當立於價。
信可毀,價不可毀。 若天下皆欠衡一息, 則衡永不死。」
羅蓮聞之嘆曰:
「她不養人,她養債。」
五、後評
史家記曰:
「是役也,衡母不興兵而得地,
不賑災而取民。 錫南表稱豐收,實為虛倉; 官記盈餘,民記空欄。 糧之所至,議價盡亡; 田之所屬,命脈皆衡。 彼名曰『復糧』, 實為『衡化』。 豐歉皆為鎖鏈, 飢飽皆成紀律。 民雖生,國已為奴。」
——《後衡紀・衡糧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