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棟以「愛」為名興建的鬼屋。外觀看似堅固、光亮、被祝福,卻在每一面牆裡,都夾藏著失語的靈魂。
「我願意」是一張入園門票,興匆匆的人們踏進門口,卻不知道這裡其實是一座沒有出口的加州旅館—甜美的音樂迴盪、溫暖的燈火長明。而通往自由的走廊,卻永遠在下一個轉角的告示上:「往幸福,還有280尺 , 還需要五分鐘步行時間」。
沿途,在無數個「再走兩步就到了」的轉角間,
你拾起數雙襪子,踢開滿地玩具——
那些日常的轟隆,掩蓋了迷宮裡最細微的求救聲。
序章:她的婚姻不是選擇,而是一場佈局
婚後,她才發現,雙方父母安排給她的,是一個有前科的男人。
婚前辛苦賺來的錢,全被親生父母拿走——
他們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妳赤裸地來到世上,也該赤裸地被推出去。」
她被推進的,不是一件能遮風避雨的羽衣,
而是一個只繁衍責任、不再孕育愛的生產線。
所有保護她的文明外殼,都在那一刻瓦解。
赤身的,她面對一個陌生又危險的靈魂,
在「文明」的名義下,她被迫履行一場從未真正「同意」的契約。
那一夜,她終於明白——
所謂婚姻裡的「知情」,
從來不是法律關心的事,
而只是個人的恥辱與孤單。
一、婚姻的免疫邏輯
婚姻,既是文明最受庇護,卻也最陰暗的角落。
它被設計來維繫秩序、血統與倫理,在這前提下,「知情」得被犧牲。
因為一旦知情被完整執行,秩序便會崩解。
這是一套免疫系統——它的任務,是保護整個共同體不被情感的真相撕裂,讓社會免於混亂的同時,卻讓圍城內的居民慢性窒息。
某英國「紅姐」在一夜情後坦承自己其實是男性,對方情緒崩潰,指控被奪走「知情的權利」與「身體的決定權」。社會普遍同情那個「被蒙在鼓裡」的人——因為真相被遮蔽,被認為是一種侵犯。
但若這不是一夜情,而是一段婚姻呢?
一名女子嫁給同志丈夫,仍努力為家庭生子;丈夫長期冷漠疏離,最終使她在絕望中輕生。
父母為女兒求償,卻因婚姻在法律上仍屬「成立」,而無法成立詐欺之訴。在這些案例裡,真相一旦威脅到制度的穩定,「知情權」便成了第一個被犧牲的東西。
法律或許會介入,承認婚姻無效;但它介入的理由,不是為了倫理的誠實,而是因為性別的錯置違反了制度的定義。它保護的,是婚姻的形式,而非彼此的真相。
在這樣的邏輯裡,「知情」其實只是制度用來防腐的薄膜:當真相會撕裂秩序,
制度便會讓我們相信——愛可以取代知情,沉默就是體諒。因為,在文化與法律的默契裡,「穩定」比「誠實」更重要。
當「知情」被視為擾亂秩序的危險行為,婚姻在法律的語境下成了「合法的失明契約」——我們假裝一切如常:有家、有角色、有稱謂。但那些稱謂裡藏著多少失語的苦痛與不情願的妥協?
「合意」的外殼,掩蓋著一整座被文化默許的暴力結構。
正如那句老話:「婚前睜大雙眼,婚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婚姻制度的鬼屋之牢不可破,
是因牆上那紅色的「喜」字剪紙,是「愛」的符咒,
而門口的鎖,則是「責任」的封印。
二、制度性的霸凌
婚姻的霸凌,並不總是拳腳相向;
更多時候,它是以「愛」為名的審判。
社會告訴女人:要忍,要懂事,要維繫家的體面。
也告訴男人:要養,要撐起,要維護血統的延續。
於是,男女都成了制度的代理人,在扮演愛的同時彼此壓迫。
真正的暴力,往往不在衝突中,而在「默契」裡—那個「受暴者」以外的所有人的默契。
一個打扮得體的婦女去警局報案,警察懷疑:「妳看起來不像受害者,是上班前順便過來的?」
一個語無倫次、情緒潰堤的婦女,則被婚姻基金會人員大吼:「妳這麼不理性,難怪婚姻走不下去。」
無論理智或崩潰,結果都是一樣的—— 在文明的網裡,女人永遠是錯的。她的存在本身,預設為「該被罪責的」。
看見,是「沒有禮貌」,
而清醒,則是「不忠誠」。
就像伊甸園裡的夏娃:她吃下的,不只是果實,而是覺知——
從此,她有了慾望,也有了選擇。
而文明最不能原諒的,是她開始「想要」的罪。
三、從免疫到沉默
法律追求的是穩定,不是療癒;
文化追求的是傳承,不是真相。
於是人被困在兩種矛盾的渴望裡——
想被擁抱,又怕被定義。
既怕孤單,又怕被馴化。
婚姻在表面上維持秩序,
但在這秩序底下,多少真相被吞沒?
所有的等待,都被合理化為「讓婚姻熟成」——
彷彿只要時間夠久,痛苦就能被釀成美德。
知情,在這樣的世界裡,只是幻覺。
而幻覺之下,暴力仍在繁殖——
從夫妻之間,到親子之間,
直到有一天,孩子成了唯一看見卻不能說的人。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