摯友婚禮前一晚,我和 Keira 住進台北的一間小飯店。
現在想想,這輩子大概不會再有太多機會,和朋友一起 get ready with me,再一同前去參加婚禮吧!
Keira 在婚禮上要代表致詞,深夜時分,她想再練習一遍。
我一邊敷著面膜,一邊聽她緩緩唸著。
「我們一起度過了無憂無慮的高中生活。那時最大的煩惱,就是沒有煩惱。」
我笑了一下,面膜不小心歪了。
那是一篇很美、很有溫度的致詞。我給了幾處語句的小建議,也忍不住提到脫口秀課上學到的技巧 —— 如果「最大煩惱」這段希望成為笑點,或許可以再誇張、具體一點,才會讓大家真的笑出聲。
「但是……」我停頓了一下。「我們高中,真的沒有煩惱嗎?」
那時的我們,也曾為了寫不完的訂正作業、搞不懂的三角函數、朋友間的誤會、社團和課業的拉扯而煩惱。有時候甚至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呢。
回頭看會覺得有些好笑。那時的苦惱,在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麼大煩惱。或許那時候的我們,只是還沒被現實社會擠壓、扭曲過,剛開封的全新手帕吧。
我和 Keira 對視,靜默了一下。
「老實說,我覺得現在的我,才是最無憂無慮的時刻。」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覺得自己講了一句荒謬的話。
「其實我也是。」出乎意料地,Keira 抬起頭,認真的回應我。
我看著她,看進她的雙眼,看見那些歲月的掙扎。
她曾在都市計畫領域裡努力耕耘,在學術世界裡一步步往上走。直到在德國讀博士時,重新選擇放下,轉向工程師的道路。
在不對的方向走到低谷,輾轉換了幾個不那麼喜歡的城市。在一次次迷惘與探索後,如今的她,住在節奏剛剛好的德勒斯登,有一份剛好的工作,一間精巧用心佈置的小房間。
那樣的「剛剛好」,不是大富大貴,也不是生活裡沒有狗屁倒灶的事。而是一種,滿身擦痕後終於找到屬於自己位置的感覺——在合適的沙發上泡杯茶,把自己蜷縮進去,安穩地存在著。
那一刻,我深刻的知道。現在的我們,是 the best version of our life。這份相信,從心底而出,堅實而篤定。
這樣的狀態,會不會只是烏托邦呢?我想不是。
它比較像是換了一個看世界的角度。在這個角度裡,煩惱仍然會發生,但它變成了第三人稱。它不再纏在身上,而是靜靜地被看見。
「這個煩惱正在發生,但它與我有段距離,我覺得它不重要。然後 —— 喔,我手上這杯茶實在太溫暖了。」
煩惱依然存在,但我身上有更多的平靜與力量。
Keira 想起了那部《13 Going on 30》的電影。主角 Jenna 認為三十歲是最好的年華,迷人又風光。而我想,我們現在的三十多歲,也真的很美麗。
那不是外在成就的美,而是一塊嶄新手帕,歷經風霜與擠壓,或許已成為抹布。
但無妨。
那塊滿身擦痕的抹布,終於為自己找到舒適的位子。
經歷過千山萬水的煩惱後,也總算可以把煩惱看作第三人稱。
「Now is the best version of my life」
何其有幸,能在此時此刻說出這句話。
在友誼與人生的轉折裡,活成了自己最喜歡的模樣。

婚禮當天打扮得美美的,吃了早午餐後去當婚禮小幫手

離開德國前一天破病,Keira自告奮勇煮晚餐。迷迷糊糊睡醒,好香的鮭魚正在烤,而Keira正在調神奇醬汁

Keira 德勒斯登的可愛小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