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麽東西,往往代表我們當下的需要。
若是什麽都行,隨便就好,或者根本食不知味,那這個人一定是有別的心事,占住了所有的生命。
讀這樣一段文字,看看:
「在廟邊吃豆腐,頗有禪意,但上桌時一看,只是一個砂鍋,下面生著火,砂鍋底鋪著一片昆布,昆布上有幾塊豆腐,讓湯慢慢滾,滾出海帶味和豆腐一塊兒吃,就此而已,第一次嘗試的人一定呱呱大叫。吃豆腐也得來個豆腐大餐,至少有七八品不同的吃法才不會悶,但也不能貪心,要是點過十品,之后有幾個月不敢去碰。」(蔡瀾《隨心隨意去生活》)
還有人說,飲茶只有三品,過此以後,已經氾濫不知所歸。
那三品?
品香、品苦、品淡。
記憶大概不算準確,可說是只有「三品」,大概還不會錯。
人生需有一點餘暇,才能有知味的吃,也有品茶的品。
但這也需要修煉。
倒不是為了修仙的「修」,而是修身的「修」。這也不是要去做聖賢,更不會人人都「致君堯舜上」——那是杜甫老先生的「修」。人在生命大海里遨遊,本無方向可言,也不是說到了什麽地方,才算圓滿。大海之中,無一時無一刻不都是在游,而「游」便是我們的「修」。
將本來如白紙一樣的心,慢慢任由好奇牽引,寫點這個,涂點那個,漸漸便有了更為沉重的顔色。
擔負但多,想得太久,難免不會有一點辛苦。
這便是「修」的意義。將那些苦,慢慢脫去,將那些憂愁,漸漸化掉。這不是有什麽靈丹妙藥,也不是什麽西方真經,想要得到,只是又將走過的路,慢慢走回去,到了又成為一張白紙的時候,便知道了什麽是自己的「修」。
所以,禪師都願意告訴我們,什麽是禪?
吃飯的時候,知道自己吃飯。
睡覺的時候,知道自己睡覺。
砍柴的時候,知道自己砍柴。
人生並無太多事,只是我們如同小蟲那般,總是這裏撿來,那裏背起,終究讓自己無法扛起這重重壓力。
覺悟的人告訴我們,他對於一些事的理解。
——你看,拿一把鹽,撒入杯中的水,水就鹹得難以下嚥。
——但同樣一把鹽,你又撒在那河水之中,每個來這裏飲水的人,卻毫無察覺。
人生的「修」,只是在將心裏那片天地,不斷挖開變闊,越是博大,越是能讓那些苦啊痛啊,變得難以察覺。
大地、流水、火焰、清風。
每一個世界的組成部分,都不會為了那不清而來的糞溺、涕唾、血污、臭味,變了模樣。它只是容納、轉化,然後回復到本來的模樣。
我不是一個覺悟者。
我也不認為,誰聽了誰的話,就可以立刻覺悟。
我只是在想,大概每個人都還要保有最後的希望。希望並不能改變什麽,它只是留下了一些空間。正如繁忙之中的一時閒暇,到底是我們多了一些額外的時間,還是這時間因為我們的轉變而不同?還真是一件難以弄清的疑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