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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後第一天，婦女協會】
語柔一走進協會，辦公桌上的資料早已被家筠整理得井井有條。她微笑地向前台的同事打招呼，語氣依舊溫柔：「早呀，我回來了。」
「妳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同事驚訝地問。「就……住院觀察而已啦，老問題，貧血。」她笑得自然，但腳步略有些虛浮。她壓下那股一早起來時仍盤旋不去的暈眩，只想讓今天像往常一樣過去。
家筠一見她來，立刻放下手邊的報告：「語柔學姊，妳真的應該多休息幾天……我幫妳請假吧？」
「不用啦，我真的沒事。」語柔擺擺手，「反正今天只是回顧案件資料，不會太累，而且……我真的不想再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呆了。」
她笑著說出口，但笑意還沒停留三秒，眼神就閃過一絲疲憊。
家筠沒有拆穿，只是默默在她桌旁放了一杯溫熱的紅棗水，小聲說：「中午別工作太晚，我買飯回來一起吃。」
語柔點點頭，裝作沒看見她擔憂的眼神。
協會的空氣靜靜流動，像什麼都沒發生，但那一層無形的壓力，卻像薄薄的霧氣悄悄瀰漫整個空間。
──
【同一時間，律所】
家偉坐在辦公桌前，手機螢幕亮著，是一則來自家筠的訊息：
「她來了。臉色很蒼白，但堅持工作。」
家偉看著那短短的幾個字，久久沒動。
他沒回訊，只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繼續審閱桌上的保護令草稿。但筆在手中停了半晌，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抬頭，看向辦公室外那片陽光斜照的街景——彷彿能看見她站在協會裡，努力撐起那個「沒事的自己」。
他多想立刻奔去對她說：「別撐了，我知道。」
但他不能。他得演下去，像她希望的那樣，像世界還是原樣那樣，靜靜守著這場沉默的愛。
——
那天傍晚，家偉主動開口對家筠說：「明天陪我去一趟醫院，好嗎？」
家筠一愣：「去看語柔學姊？可是她不是出院了嗎？」
家偉搖搖頭，語氣認真：「是想去找她的主治醫師聊聊，妳跟語柔整天一起上班，有些事妳也需要知道。」
隔天下午，兄妹倆一同走進醫院的血液腫瘤科。診間燈光柔和，牆上貼著抗癌宣導的海報。語柔的主治醫師是位中年女醫師，神情溫和卻不失專業。聽完家偉的來意，她微微點頭，請他們坐下來，詳細說明語柔目前的身體狀況、藥物副作用，以及照顧她時需要特別注意的細節。
她講到語柔可能出現的疲倦、感染風險、心理起伏，甚至包括食物保存與日常作息的微調，每一項都條理清晰、慎重其事。家偉全神貫注地聽著，不時點頭、記筆記，連家筠也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下醫師提到的注意事項。
說明結束後，醫師從書架上取出兩本印刷精美的手冊，遞給兄妹倆。
「這是《白血病患者居家照護手冊》，你們可以帶回去仔細看看，有問題隨時打電話給我或護理站。」
家偉接過書，手指緊緊扣著封面，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走出醫院時，夕陽正落在醫院大樓玻璃帷幕上，照出一片橘紅餘暉。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手冊，心裡沉甸甸的，卻又多了一份明確的決心。
──
回到家後，天色已暗。家偉換掉外套，走進自己的房間，拉開書桌的抽屜。
那本《白血病患者居家照護手冊》安靜地躺在他的手中，封面是一幅溫柔的插畫，卻像一道無聲的提醒，提醒他語柔的脆弱，也提醒他自己正身處的現實。
他盯著那本書好一會兒，然後動作輕緩地把抽屜裡的文件一一拿出來，把手冊放進最深的那一格，再把其他資料蓋回去，像是要把什麼心事一併壓下去。
他不敢放在書架上，更不敢擺在桌面。他害怕語柔哪天來找他，無意間看見了這本手冊。她什麼都不說，但他知道她會懂。
那樣的懂，會讓她更難過。
他坐回椅子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夜色靜靜地攤在房間裡，窗外的燈影映進來，照著他低下頭的側臉，一如他的沈默——深深藏著的情感，誰也不知道，他其實早就知道了。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