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說國民黨是列寧的私生子,惹來一些不快。但讀完David Brooks在《紐約時報》的政治評論後(https://www.nytimes.com/2025/10/30/opinion/trump-conservatives-progressives.html),我發現自己錯了──列寧的私生子何止國民黨?美國民主黨、共和黨,台灣的民進黨,當然還有那位明明只是養子卻自稱嫡長子的(和諧)黨,全都在列寧爸爸的革命工具箱裡翻箱倒櫃。所以國民黨諸君也別太難過,你們不孤單──只是在這群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中,你們恰好是最不像爸爸的那個。
Brooks文章的大意是,過去五十年左翼發展的革命思想,如今被右翼MAGA運動全盤盜用來摧毀左翼自身。這些思想包括:後現代主義的真理解構、反全球化、權力精英與深層國家陰謀論、馬列主義的階級鬥爭、批判理論對中立性的質疑、身份政治、葛蘭西的文化霸權理論、反叛式的文化資態、以及取消文化。
現在讓我們看看台灣的政治舞台。民進黨學到了什麼?他們解構了事實,使一切都變成「認知作戰」;他們以台灣主體性為名,表面上只是想切斷與中國的連結,但實際上卻只歡迎資本全球化,而透過產業結構將庶民區域化;他們建構了完整的深層國家論述──黨產、紅色滲透、司法藍皮、媒體壟斷;他們將階級鬥爭轉化為族群鬥爭,「台灣人vs中國人」取代了「無產階級vs資產階級」;他們質疑所有「中立」機構,從《時代雜誌》到中央研究院;他們操作最精緻的身份政治,「天然獨」成為政治正確;他們執行葛蘭西式的文化工程,從課綱教條化到大灑幣給《零日攻擊》這類「政治正確」的東西;他們的側翼公然宣揚一滴血理論並呼喚納粹;他們也取消異己,從關中天到獵巫「中共同路人」。(和諧)黨呢?他們是後現代主義的終極玩家,「中國式民主」可以和任何概念雜交;他們的「雙循環」理論包裝反全球化,但自己是全球化最大受益者;他們把所有反對聲音歸因於「美帝國主義陰謀」;他們將階級敵人替換成「境外敵對勢力」,列寧黨國體制原封不動;他們公開宣揚「入關學」,徹底否定國際上存在任何可信的消息來源;他們的民族主義是「14億人vs68億人」的終極身份政治;他們執行國家級葛蘭西工程,從孔子學院到大外宣;他們的戰狼外交和小粉紅出征是數位時代的紅衛兵;他們把取消文化制度化,異議人士無一不「逃稅」「嫖娼」和「尋釁滋事」。
那國民黨學到了什麼?政黨基本價值含糊不清;批評依賴美國市場卻又要依賴中國市場;提出「東廠」陰謀論但卻無法解釋為什麼使用死人連署;操作「庶民」階級論述卻以為庶民有錢一餐吃兩個便當;指控民進黨行政不中立卻被連環爆出自己執政的縣市也這麼幹;玩「外省人被追殺」的少數身份政治,但Brooks早就說了,身份政治在多數群體手中更有效;聲稱保衛「中華文化」,卻除了「祖宗的智慧」外提不出任何能說服人的理由;蕭旭岑等人的紅統語言毫無邏輯生硬做作;最後能做的只有在自己的粉專和報紙上刪文以取消別人。
國民黨的問題不是沒學,而是學得太爛。當年被會讀馬列原著的(和諧)黨打敗,現在被1980年代讀毛選、21世紀讀卡爾.施密特的的民進黨擊潰,一點都不冤枉。所以當鄭麗文高票當選新任黨主席時──基於無罪推定原則,暫且假設趙少康關於中共介選的指控是錯誤的──也許國民黨支持者是這樣想的:既然我們被精通馬列的對手打到體無完膚,那就找個熟讀馬恩列斯毛的人來當主席吧!說不定她能讓國民黨再次偉大。可惜,她讀的不是中央編譯出版社的全譯本,而是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科書,所以最終學到的只有跪舔俄爹和刁大大而已。
深受斯拉夫文化影響的列寧爸爸總是強調男人要有鋼鐵意志,女人要能頂半邊天。但如果列寧爸爸看到國民黨黨代會中前任主席馬英九公然痛哭流涕,新任主席鄭麗文除了狂捧符拉基米爾大表哥外提不出任何論述,而手下養的喉舌除了高喊「賴清德獨裁所以沒資格評價普京」外沒有別的招,他大概會說:「維尼、威廉和唐納德才是我的好兒子。你?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