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樓士多的清晨,照例被馬拉糕的蒸汽和福伯的電視聲喚醒。阿基正為了最後一塊馬拉糕該歸誰,與沈一鳴展開一場毫無營養的「剪刀石頭布三盤兩勝」拉鋸戰。
沈一鳴立刻翻出手機準備錄影:「我警告你,毀謗係要負法律責任!我哋可以即場重播分析!」
就在這時,阿哲那台貼滿貼紙的筆電發出一陣類似老式數據機的尖銳鳴叫,螢幕彈出瀑布般的亂碼。
「唔好吵!」阿哲神色一凝,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呢個係……好舊嘅協議,『蒲公英』第零版?」
亂碼逐漸被梳理,還原成斷斷續續的文字:
「赤壁…東風…已備…數據…火攻…座標…老地方…」
「『赤壁』?『東風』?」阿哲眉頭緊鎖,猛地抬頭看向牆上那幅陳志坤留下的、畫著抽象網絡節點的藍圖影本,「係師傅!佢用我同佢先明嘅暗號求救!李逸朗綁架咗佢!」
「跨境綁架?!仲有數據火攻?!」沈一鳴瞬間放棄了馬拉糕爭奪戰,撲向他的寶貝書架,抽出那本磚頭般的《跨境法律實務手冊》,瘋狂翻頁,「死火!教科書最多講到電信詐騙,數據恐怖主義加綁架,呢個法律真空地帶啊!」他額頭冒汗,彷彿看到自己的律師牌照在眼前融化。
萍姐默默從櫃檯下拿出那份真正的「去中心化數據網絡」藍圖,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李逸朗終於圖窮匕見,不僅要藍圖,還要製造一場大混亂來掩蓋他的奪取行動。
阿基的手機適時響起,一條經過多重加密的匿名訊息跳出:「72小時。交藍圖。否則,啟動『蜂巢』,癱瘓全港節點。」附帶一張師傅被囚禁的模糊照片,背景似乎是某種廢棄的工業設施。
福伯端著搪瓷杯湊過來,瞄到螢幕上的「赤壁東風」,皺起眉頭:「赤壁?東風?李逸朗個冚家鏟同你師傅兩個老鬼,係度打咩啞謎啊?玩三國殺咩!」
「要阻止佢嘅『數字火攻』,根據藍圖原理,我哋必須搭建一個局部『數據防火長城』,干擾同引導佢嘅攻擊流量!」阿哲指著藍圖上一個複雜的節點,「核心需要一台真正嘅、非偽隨機嘅『物理隨機數生成器』,用嚟生成無法預測嘅加密密鑰!」
「超級電腦?」沈一鳴眼睛一亮,「我即刻寫申請表,向國際機構……」
「申請條鐵!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阿哲打斷他,目光投向士多角落那台正在播放晨間新聞、畫面帶著經典「雪花」雜訊的老舊「雪花牌」電視機。
「啥?用電視機?」沈一鳴下巴幾乎掉到地上,「我讀法律嘅都知呢部係我阿爺個年代嘅產物啦!」
「就係因為佢老!」阿哲興奮地拍打電視機外殼,「佢嘅陰極射線管工作時會產生天然嘅、完全隨機嘅電磁噪聲!呢啲『雪花』就係最好嘅隨機數來源!現代電子設備太『乾淨』,反而做唔到!」
理論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當阿哲和阿基把這台重達幾十斤的「古董」搬上士多閣樓時,真正的胡鬧開始了。
「阿基!錫紙!越多越好!我哋要做個簡易法拉第籠屏蔽外界干擾!」
「收到!」阿基衝下樓,五分鐘後抱著從陳師奶廚房「借」來的幾卷錫紙跑上來,兩人開始像包烤雞一樣包裹電視機主板。
「錫紙層數太多啦!信號都被擋住了!」阿哲剛接好線路,螢幕直接黑掉,他氣得拍了下主板,「快撕兩層!留三層就夠!」
阿基慌忙下手,不小心撕壞了一塊焊點,兩人又湊在一起緊張地補焊。
「烙鐵!唔該!」
「嚟啦!」阿基遞上電烙鐵,差點燙到阿哲的手。
閣樓裡電烙鐵滋滋作響,錫紙反光晃得人眼花,零件散落一地。樓下突然傳來福伯的怒吼:「喂!你班友仔搞咩飛機!我睇緊《X回家》大結局啊!點解成屏雪花噶!信唔信我收你哋電費啊!」
另一邊,萍姐和沈一鳴試圖破解「老地方」的含義。結合藍圖上一個被標記的、即將退役的基礎設施,以及師傅信號中微弱的地理位置數據,他們鎖定了目標——位於偏僻海邊、即將拆卸的「赤柱數碼電台」廢棄發射塔。
「闖關嘅任務,就交俾我啦!」沈一鳴拍著胸脯,自信滿滿,「我嘅塑料英語,加上曼谷一役嘅經驗,足以忽悠國際視線!」
他們來到戒備森嚴的發射塔外圍。沈一鳴整理了一下他那套皺巴巴的西裝,舉起手機,開啟了一個只有幾十個觀眾(主要是唐樓鄰居)的直播,然後用盡丹田之氣,以粵語夾雜極品塑料英語對著守門的兩個一臉茫然的外籍傭兵大喊:
「Attention! I am conducting a citizen's arrest! Global netizens are watching you live!(注意!我正在進行公民逮捕!全球網民正在觀看直播!)你哋已經嚴重違反咗《跨境數據犯罪示範法》第三條同……同《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等等等等!我要求你哋立即釋放人質!」
兩個傭兵面面相覷,顯然沒聽懂他在說什麼,但「直播」和「全球網民」幾個詞讓他們有些猶豫。就在他們試圖用通訊器請示上級時,萍姐和阿基早已利用這個「噪音」掩護,從側面一個破損的圍欄悄悄潛了進去。
發射塔內的控制中心,李逸朗透過監控看著外圍的鬧劇和內部潛入的兩人,冷笑一聲:「垂死掙扎。」他轉身對技術團隊下令:「提前啟動『蜂巢』!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數據洪流!我要讓香港的交通、金融網絡,在十分鐘內陷入癱瘓!」
與此同時,外界已出現異動。 士多閣樓上,阿哲面前的螢幕瞬間被洶湧的紅色攻擊流淹沒,與此同時,樓下電視新聞跳出緊急插播:「突發!多區交通燈號失靈,出現嚴重擠塞!部分銀行ATM及線上服務出現間歇性中斷!」
「佢提前發動總攻!啟動『草船借箭』協議!」阿哲深吸一口氣,雙手在鍵盤上化作殘影,額角滲出細汗。真正的城市混亂開始了,壓力陡增。
他故意放鬆了幾個偽裝成政府關鍵節點的數據防禦,讓「蜂巢」的攻擊流量如利箭般密集侵入。這些節點如同三國裡的草船,默默承受著箭雨,同時將每一支「箭」的來源、特徵、路徑全部記錄並反向追蹤。
「鎖定所有主要後門出口!」阿哲嘶啞地喊道,他的手指因為高速敲擊而微微顫抖,「阿基!啟動『雪花號』防火長城!成敗在此一舉!」
阿基猛地按下那個用微波爐按鈕改裝的啟動開關。那台被錫紙包裹、接滿電線的「雪花牌」電視機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低沉嗡鳴,陰極射線管超負荷工作,產生的純天然隨機噪聲被急速轉化為加密密鑰,注入搖搖欲墜的防禦網絡。
「準備『火燒連環』!」阿哲眼神銳利,將最後的引導協議載入,「將佢嘅攻擊流量,加載我哋嘅隨機密鑰,原路送翻俾佢!等佢自己嘅洪水,淹沒自己嘅堤壩!」
士多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樓下傳來福伯的驚呼同街外混亂的車鳴聲。成個唐樓的電力系統都在發出警告。
發射塔內,萍姐和阿基終於在頂層的訊號控制室找到了被綁在椅子上的師傅。然而,李逸朗帶著幾個核心手下,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藍圖呢?」李逸朗伸出手,眼神冰冷,「交出藍圖,我或許可以考慮留這老傢伙一命。否則,你們就和這座塔一起,成為歷史的塵埃。」
萍姐沒有交出藍圖,反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U盤。她指尖輕輕摩挲著U盤邊緣,那是丈夫當年親手刻下的簡單花紋,眼底閃過一絲難察的溫柔與堅定——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在實驗室裡,滿眼光芒暢談理想的年輕人。趁阿基與對方對峙時,她迅速將U盤插入控制室一台備用服務器的接口。
「我唔會交出我丈夫嘅理想。」萍姐直視李逸朗,聲音平靜卻充滿力量,「但我可以讓你嘅手下,睇清楚你同你父親當年真正想守護嘅係咩!」
她啟動了藍圖中隱藏最深的一個協議——「初心」。
瞬間,控制室所有螢幕,連同塔內所有「蜂巢」技術人員的私人設備,都被強制彈出一個視窗。陳志坤當年意氣風發的照片,以及他親筆寫下的項目公開信,清晰地呈現出來:
「……數據不應是高牆內的囚徒,更不應是傷人的利刃。它應是連接離散同胞的橋樑,是守護平凡生活的盾牌。吾輩之願,築一『約定之地』,抵禦風雨,庇護吾民……」
信中的文字樸素而真誠,充滿了那個年代的理想主義光輝。這不僅是給敵人的衝擊,也是對在場每一位守護者的洗禮。阿基看著屏幕,喃喃道:「坤哥……」連沈一鳴也停下了他準備繼續「普法」的嘴,神情動容。
李逸朗團隊中,一些較為年長、或許聽聞過陳志坤其人的技術人員開始動搖。竊竊私語聲響起。
「陳博士……當年個計劃原來係咁……」
「我哋而家做緊咩?癱瘓成個城市?」
「同當初入行想守護網絡安全嘅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內部開始出現混亂。與此同時,阿哲的「火燒連環」策略開始見效,李逸朗的主服務器集群因為承受不住被反向引導回來的、經過加密混淆的龐大攻擊流量,相繼發出過載警報,螢幕一個個藍屏死機。
「廢物!一群廢物!」李逸朗氣急敗壞,試圖手動重啟系統,卻發現核心權限已被「初心協議」動搖的內部人員悄悄修改。
就在這時,沈一鳴高舉著仍在直播的手機,帶著幾名剛剛趕到、被他的「國際直播」吸引來的真正國際媒體記者和香港警方人員衝了進來:「李逸朗!你已經被包圍了!你嘅犯罪過程已經通過網絡直播,傳遍全球!證據確鑿!依家正式逮捕你!」
大勢已去。李逸朗面如死灰,被警方戴上手銬帶走前,他回頭死死盯了萍姐和阿哲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毒。
危機解除,師傅被平安救出,除了受了點驚嚇,並無大礙。城市的混亂也逐漸平息。
士多的「雪花牌」電視機,因為超負荷運轉,陰極射線管徹底燒毀,冒著一縷青煙,正式宣告壽終正寢。
福伯心痛地撫摸著電視機的外殼,唉聲嘆氣:「陪咗我三十年啊!由《上X灘》睇到《X回家》,就咁俾你班敗家仔玩完咗!」
沈一鳴立刻進入專業狀態,掏出計算機噼里啪啦地算:「根據《物品損害賠償條例》,古董電視機折舊率……情感價值難以量化……初步估算,賠償金額約為港幣八百蚊正。另外,本次跨境法律援助,涉及公民逮捕、國際媒體協調、法律條文即時翻譯,預付費為五千蚊,精神損失費……」
阿基趕緊端上一杯冰鎮奶茶,塞到沈一鳴手裡,指著旁邊一台簇新的、正在播放著絢麗風景紀錄片的液晶電視:「沈律師,沈律師!睇下,新電視機!4K超高清,畫面靚到爆炸啊!當係我哋士多升級設備,大家一齊睇,你當打個折頭啦!」
萍姐看著手中那份已然發揮過作用的藍圖,又望瞭望為了賠償金額還在糾纏的沈一鳴和福伯,以及正在收拾閣樓「戰場」的阿哲和阿基,臉上露出了溫暖而釋然的笑容。丈夫那個宏大的理想,最終竟是在這間充滿煙火氣的唐樓士多裡,由這班看似「廢柴」實則閃耀著各自光芒的夥伴,用一種最接地氣的方式,守護並繼承了下來。
師傅喝下萍姐遞過來的熱茶,長長舒了口氣,然後看向沉默卻眼神堅毅的阿哲。
「細路,」師傅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異常清晰,「你做得很好,比我想像中更好。你已經唔再係當初那個只識躲喺房間敲代碼嘅細路了。」
他頓了頓,目光彷彿穿透了士多的牆壁,望向遙遠的過去。
「咁,你準備好未……」
阿哲抬起頭,眼中帶著詢問。
師傅一字一句地說:
「去見你師公,李宏圖?」
阿哲瞳孔驟縮,愣在原地。只有旁邊新電視機裡,風景片的畫面依舊在流暢播放,青山綠水,彷彿預示著一段更為深遠、也更為莫測的旅程,即將開始。
(第二季第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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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之後,我想同你講】
李逸朗將技術視為統治的「劍」,阿哲與萍姐則將其視為守護的「盾」。你如何看待你手中的力量?是用它築起高牆,還是搭建橋樑?真正的勝利,不是摧毀對手,而是讓被權力蒙蔽的眼睛,重新看見技術背後,那顆最初想要「守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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