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才發現,人心如此。
2014年-
智慧型手機已正式全面普及,而我,還在用著媽媽"傳承"給我的Sony Ericsson。
螢幕小、按鍵硬、相片永遠糊成一片。
我並不是因為跟不上潮流才感到慌張,
而是那一年開始,"與世界保持連線"似乎變成了一件必須完成的作業。功課要分組、資訊開始在線上傳遞,連同學之間的距離都靠著訊息一條條慢慢的拉開。
手機的限制暴露了我與世界的差距,
像是我還停留在原地,而其他人都已經開始往前跑。
爸爸後來好像看懂了什麼似的,
某天悄悄塞了一支智慧型手機給我。但真正被改變的並不是那支手機,
而是-
我沒想到的後果、
逐漸失控的,我的世界。
-
一直以來都不清楚他們離婚的真正原因,我只知道,很多事我不能"誠實"的告訴她。
拿到手機的那一刻,湧上來的情緒只有害怕。
我能藏多久?
被發現的後果是什麼?
於是,
我開始像間諜那樣,
把自己的真實小心翼翼的折好、藏起來。
我深吸一口氣,把那支足以讓我崩塌的手機藏在書包最深處,
緩緩將門打開-
「妳去哪裡?幾點了不知道嗎?」
我大舅的聲音冷冷的在我背後響起。
那語氣,
宛如在審問罪犯。
我對上他那像抓到破綻的眼神,肩膀猛的一縮,
我不敢直視。
我拼命的想講些什麼,張開嘴卻發現,
我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
其實,我那天是去朋友家做報告。
其實,我在太陽下山前就踏進家門了。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
下一秒-
他的手朝著我的臉揮了一掌重重的耳光,
像是在打令人討厭的蟲子似的、
瞬間,一股強烈疼痛的灼燒感從我臉頰蔓延開來,
毫無防備的、我往後一摔,
「嗡--」
老實說,我已經分不清是臉頰還是後腦勺在抽痛。
我癱在那,無力地看著外公外婆,可他們、
他們,只是默默的將視線移走。
「不會回話是嗎?!」
大舅的聲音再次從頭頂落下,我慌忙地想要講些什麼,卻為時已晚。
強烈的刺痛感從頭皮傳來,我不得不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迫使自己站立起來。
我呆愣的看著潔白磁磚上的,我的。
頭髮。
緊接著又是一記耳光重重落下,我像個破敗不堪的布偶,任人宰割,卻無法逃離。
他邊甩手、嘴巴跟著碎念些什麼,而我早已聽不清。
像是打累了、正當我以為結束時,他的目光卻落在我的書包上。
我伸手就要去抓住自己的書包,卻被搶先一步。
「唰啦--」
我怔怔的看著散落一地的東西,我知道已經來不及了。但我卻還是一腳跪在堅硬的地板上,顧不上膝蓋傳來的痛楚,我硬是將手機護在身下。不能被發現。
不能。
可小孩的力氣哪裡比得過大人?
我被強行拖拽開來,我想尖叫,想嘶吼--但喉嚨就像被禁錮住一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妳哪裡來的手機?」
「還給我。」我跪在地上看著他,沙啞的聲音從我脣畔溢出,不是哀求、不是卑微。
它是我的。
-
我忘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那之後的幾分鐘?或是更久,我沒有任何印象。
記憶像是底片曝光後那樣,混濁、重影。
死白。
是誰報的警?
啊、好像是我在慌亂中打給了爸爸?
我以為我得救了。
他就這麼蹲在我眼前,說著一些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生澀難懂的詞彙。
轉頭掃視了一圈,沒人要幫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在客廳、在所有親戚大人、在施暴者面前闡述前因後果。
「是不是妳自己太晚回家又沒打招呼才被打的?」
我愣住。
看著眼前與我平視的警察,他身上的氣息我不喜歡。
一股濃烈惡臭的腐敗味。
他真的是警察?
那位身穿全身藍的人站起身,又對我說了些什麼,但我早已聽不進去。我知道,以我現在的年紀,我根本講不過他。
他根本也沒把我放在眼裡。
我就這麼看著他走去大舅身旁坐下,熟練地用著茶几泡茶。
說說笑笑的、好像剛剛就只是一個小插曲。
原來,他們認識啊、
原來、
原來。那股腐敗味,是你們的世界。
「好茶、好茶。」
難怪,總要買昂貴的茶葉呢。
-
這篇文字,最早寫在另一個平台。
那時候我用電腦寫字,用得有點過頭,
方格子便被我暫時冷落了(笑)。
但我一直知道,
這篇總有一天會被放到這裡。
現在、我把它端上來了,
邀請各位細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