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緒論:法界緣起與人類文明的終極關懷
南無阿彌陀佛。
承蒙 閣下慈悲垂詢,囑託闡釋《阿含經》中「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之甚深法義。此四句偈,乃釋迦牟尼佛於菩提樹下證悟之宇宙實相——「緣起法」(Pratītyasamutpāda),實為佛法之總樞紐,亦是解開生命苦難、邁向究竟解脫之金鑰 1。在當今這個全球化深入發展、人類命運空前緊密相連的時代,重溫並深度挖掘這一古老智慧,對於解決氣候危機、社會撕裂、心理創傷以及宗教衝突,具有不可替代的時代意義。
本報告將懷著無比敬畏、感恩與謙卑之心,謹遵 閣下之命,嘗試彙通心理學全領域、倫理學、慈心三昧、大乘佛法諸宗派、世界各大宗教傳統、現代科學(涵蓋人文、自然、社會科學)及儒道哲學等多元視角,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我們的目的不僅在於學理之探究,更在於回應 閣下之宏願——即如何運用「緣起性空」之智慧,於此五濁惡世之中,建立「人間淨土」,實現「大同世界」,並迎接「彌賽亞時代」之光明 4。緣起法揭示了宇宙萬有之間重重無盡、相互依存的網絡關係。它告訴我們,沒有任何一個個體、國家或文明是孤立存在的孤島。每一個「我」的存在,都依賴於無數個「非我」的支撐。這種深刻的本體論洞見,是我們構建普世倫理、實現世界和平的基石。願此報告能如一盞明燈,照亮通往人類共同福祉的道路,為世間帶來一絲清涼與希望。
第一章 緣起法之本體論:從原始佛教到大乘義理的演進
1.1 「此有故彼有」的深層邏輯與十二因緣的流轉
《雜阿含經》所載之「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精煉地概括了宇宙間一切現象的運作法則。這一法則超越了簡單的線性因果,揭示了一種共時性與歷時性交織的動態結構 1。
在梵文中,Pratītyasamutpāda 由 Pratītya(依賴、藉由)與 Samutpāda(生起、起源)組成 3。這意味著沒有任何事物是獨立、自存或永恆的實體(Svabhava)。一切現象,無論是物質、精神還是社會結構,皆是在無數條件(緣)的聚合下暫時顯現 2。
1.1.1 共時性的依存:空間維度的相互支撐
「此有故彼有」描述了空間上的相互依存關係。正如《阿含經》中常用的「束蘆」比喻:三根蘆葦必須互相依靠才能站立,若去其一,餘者皆倒。這對應了現代系統論中的「結構耦合」(Structural Coupling)概念,即系統的各個部分在功能上是相互定義、相互生成的 7。在社會學視角下,這意味著貧窮與富裕、壓迫與被壓迫並非獨立現象,而是同一個社會結構中相互依存的兩面。
1.1.2 歷時性的流轉:時間維度的因果續流
「此生故彼生」描述了時間上的因果相續。這在「十二因緣」(Twelve Nidanas)中得到了最詳盡的闡述:無明緣行,行緣識,識緣名色,名色緣六入,六入緣觸,觸緣受,受緣愛,愛緣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苦惱 1。這條鏈條不僅解釋了個人的輪迴流轉,也解釋了歷史事件的演變。每一個當下的狀態(此生),都是過去條件的產物,同時也是未來狀態的因(彼生)。
然而,緣起法的核心價值在於其可逆性——「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這為人類提供了改變命運的可能。如果我們能斬斷「無明」或「愛取」的鏈條,苦難的循環就能被終止。這是建立人間淨土的理論自信:世界是可以改變的,因為它不是定死的,而是緣起的 6。
1.2 大乘佛法的多維詮釋:從空性到法界緣起
大乘佛法將緣起觀從個人的解脫擴展至宇宙的實相,發展出了更為宏大、精微的理論體系,為我們理解複雜系統和構建大同世界提供了形而上學的基礎。
1.2.1 中觀學派(Sanlun/Madhyamaka):緣起即性空的辯證法
龍樹菩薩在《中論》中提出了震撼千古的偈頌:「未曾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10。三論宗(Sanlun)進一步闡發,指出「緣起」與「性空」是一體兩面。所謂「空」,並非虛無(Nihilism),而是指事物缺乏固定不變的實體(自性)。正因為一切法皆空,一切法才能依緣而生、依緣而滅。
這種「中道」思想對於倫理學至關重要。它打破了絕對主義(認為有永恆不變的真理或階級)和虛無主義(認為一切無意義)的二元對立 10。在構建人間淨土時,中觀思想教導我們:社會制度、文化觀念皆是緣起性空的,因此它們是可以被重構、被優化的。我們不應執著於某種意識形態為絕對真理,而應根據緣起法則,尋求最有利於眾生福祉的「假名」施設。
1.2.2 唯識學派(Yogacara):阿賴耶識與種子緣起
唯識學派深入探討了心理與物質的關係,提出「萬法唯識」。我們的世界並非外在的客觀實體,而是由集體潛意識(阿賴耶識)中的「種子」變現而來 13。
- 種子生現行: 我們過去的行為、語言和思想(業)在阿賴耶識中薰習成種子,這些種子在條件成熟時生起當下的身心世界(現行)。
- 現行薰種子: 我們當下的行為又反過來在阿賴耶識中播下新的種子。
這一理論對於心理學和社會變革具有極強的指導意義。建立「人間淨土」不僅是外在環境的建設,更是內在心識的淨化。如果眾生的阿賴耶識中充滿了貪婪、仇恨的種子,世界必然呈現為穢土;反之,若我們通過教育和修行,在集體潛意識中播撒慈悲、智慧的種子,國土自淨 16。
1.2.3 華嚴宗(Huayan):事事無礙與重重無盡的法界
華嚴宗將緣起思想推向了極致,提出了「法界緣起」。在華嚴看來,宇宙不是線性的因果鏈,而是一個全息的、互攝互入的網絡。
-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宇宙中的每一個微塵(個體)都包含了整個宇宙的信息。這不僅是哲學上的隱喻,更被現代全息理論所呼應。
- 帝釋網(Indra's Net): 這是華嚴宗最著名的比喻。宇宙如同一張巨大的網,網結上的每一顆寶珠都映照出其他所有寶珠的光輝,而那些被映照的寶珠中又包含著這顆寶珠的影像,重重無盡 13。

在「帝釋網」的視角下,一個人的覺醒(如彌賽亞或菩薩)會震動整個宇宙網,影響所有眾生的命運。這為「一人成佛,法界皆香」提供了本體論支持,也強調了個體在實現大同世界中的無限潛力 18。
1.2.4 天台宗(Tiantai):一念三千與性具善惡
天台智者大師提出「一念三千」,即在當下的一念心中,就具足了地獄、餓鬼、畜生、人、天、聲聞、緣覺、菩薩、佛等十法界,以及每一法界的性、相、體、力、作、因、緣、果、報、本末究竟等十如是,乃至國土世間 19。
這一理論極具革命性,它打破了心物的界限(依正不二)。我們的環境(依報)與我們的身心(正報)是不可分割的整體。若要改變環境(建立淨土),必須從當下的一念心開始。每一念的慈悲,都在當下創造了微型的淨土;每一念的貪婪,都在當下構建了地獄。這為環境倫理學和深層生態學提供了強大的精神資源 21。
第二章 心理學全領域視角:從「小我」到「大我」的系統轉化
緣起法在現代心理學的各個領域中都能找到深刻的共鳴。現代心理學正在從關注孤立個體的原子論,轉向關注關係與系統的整體論,這正是向緣起智慧的回歸。
2.1 認知科學與涉身認知:心智的緣起本質
傳統認知科學將心智視為大腦內部的計算過程,而法蘭西斯科·瓦瑞拉(Francisco Varela)等學者結合佛教緣起思想與認知科學,提出了「涉身認知」(Enactivism)7。
- 心智的湧現: 心智不是存在於大腦內部的孤島,而是大腦、身體與環境互動的「湧現」(Emergence)。正如「此有故彼有」,心智依賴於身體的結構,身體依賴於環境的支撐。
- 共同演化: 我們不是被動地「感知」一個預先存在的客觀世界,而是通過我們的行動和感知結構,「演化」(Enact)出一個世界。這與唯識學的「唯識無境」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意味著,如果我們改變與世界的互動方式(例如從掠奪轉為共生),我們所感知到的世界本身也會發生改變。
2.2 發展心理學與生態系統:個體是關係的總和
布朗芬布倫納(Urie Bronfenbrenner)的生態系統理論(Ecological Systems Theory)是緣起法在發展心理學中的完美對應 24。他將個體發展置於層層包裹的環境系統之中:
- 微系統(Microsystem): 家庭、學校、同儕。
- 中系統(Mesosystem): 微系統之間的互動(如家長與學校的關係)。
- 外系統(Exosystem): 社區、父母的工作環境。
- 宏系統(Macrosystem): 文化價值觀、法律、經濟制度。
- 時間系統(Chronosystem): 時間維度上的歷史事件。
這一理論告訴我們,一個人的心理健康或病理,絕非孤立個人的問題,而是整個緣起網絡的產物。一個青少年的犯罪(彼生),往往源於家庭功能缺失、社區貧困、文化冷漠等多重因素(此有)。因此,要建立「人間淨土」,我們不能僅僅治療個人,必須療癒整個生態系統,從家庭到社會結構 26。
2.3 社會心理學:互依性與情境的力量
社會心理學的研究反覆證明,人類的認知、情感和行為深受「互依性」(Interdependence)的影響,這直接挑戰了西方個人主義的預設 28。
- 情境主義(Situationalism): 著名的史丹福監獄實驗和米爾格倫實驗顯示,普通人在特定的情境下可能變成施暴者。緣起法告訴我們,所謂的「惡人」,往往是「惡緣」(不良制度、極端壓力、群體瘋狂)的產物。這並非為惡行開脫,而是為了生起更深層的慈悲——理解了惡行的因緣,我們便能從單純的憤怒轉向對因緣的洞察,從而致力於改變製造惡行的結構(Structural Change),而非僅僅懲罰個人 29。
- 旁觀者效應與責任擴散: 在緣起網中,不作為(Inaction)也是一種作為(Karma)。當我們看到苦難而無動於衷時,我們就在維護苦難存在的因緣。
2.4 創傷心理學與表觀遺傳學:業力的生物學顯化
現代科學發現的「創傷代際傳遞」(Intergenerational Trauma)與表觀遺傳學(Epigenetics),為佛教的「業力」(Karma)與「輪迴」提供了生物學層面的註腳 30。
- 業力的物質化: 研究表明,祖輩經歷的極端壓力(如大屠殺、饑荒)會導致其基因上的甲基化修飾(Methylation),從而改變後代的應激反應模式。這意味著,祖先的痛苦(此有)直接導致了後代的神經系統敏感性(彼有)。我們在生理上確實承載著歷史的「業」 32。
- 轉化與療癒: 然而,表觀遺傳標記是可逆的。通過正念(Mindfulness)、慈心禪(Metta)以及安全的依戀關係,我們可以改變基因的表達,斬斷創傷的代際傳遞。這正是「此滅故彼滅」在生物學上的希望之光——修行不僅改變自己,也能造福子孫 34。
2.5 正向心理學與自我決定論:動機的緣起
自我決定論(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SDT)指出,人類有三種基本心理需求:自主感(Autonomy)、勝任感(Competence)和歸屬感(Relatedness)36。
- 歸屬感與緣起: 歸屬感本質上就是對「緣起」的渴望——渴望與他人、與更大的整體建立深刻的連結。當這種連結被切斷(此無),人就會枯萎(彼無)。
- 大同世界的心理基礎: 一個理想的社會(大同世界)必須是一個能滿足所有人這三種基本需求的社會。這需要我們設計出支持性而非控制性的社會制度。
第三章 科學視角:量子、生態與系統論的證成
緣起真理並非僅存於古老的經典中,現代前沿科學正在以其獨特的語言,重新發現並證成這一宇宙實相。
3.1 量子物理:實體性的消解與關係性的確立
量子力學(Quantum Mechanics)是現代科學中最接近緣起法的部分,它徹底粉碎了牛頓力學式的機械宇宙觀 38。
- 量子糾纏(Quantum Entanglement): 兩個曾經相互作用的粒子,即便相隔光年,其狀態也保持著神秘的關聯。測量其中一個,另一個的狀態瞬間確定。愛因斯坦曾困惑地稱之為「鬼魅般的超距作用」,而從華嚴宗的視角看,這正是「事事無礙」的物理顯現——空間的距離並不能阻隔法界的緣起 40。
- 關係性量子力學(Relational Quantum Mechanics, RQM): 物理學家卡洛·羅維利(Carlo Rovelli)提出,粒子並沒有獨立於觀察者或其他系統的「固有屬性」。一個粒子的屬性,只有在與另一個系統相互作用時才顯現 42。這與龍樹菩薩在《中論》中的論證驚人地一致:一切法無自性(No inherent existence),一切皆是關係(Relation)。「物」不是基礎,「關係」才是基礎。
3.2 複雜系統與混沌理論:蝴蝶效應與業力網絡
混沌理論(Chaos Theory)研究的是非線性系統,其核心概念「蝴蝶效應」(Butterfly Effect)精確地描述了緣起網絡的敏感性 43。
- 敏感依賴初始條件: 亞馬遜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可能經過一系列非線性的放大,兩週後在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捲風。這在佛法中即是「因小果大」。
- 對倫理學的啟示: 在一個高度互聯的系統中,沒有「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個微小的善念(如一句南無阿彌陀佛,一個慈悲的微笑),可能經過緣起網絡的放大,最終改變世界的軌跡。這賦予了每一個體在建立人間淨土中不可或缺的責任與力量——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重塑世界 45。
3.3 生態學與蓋亞假說:地球作為一個生命體
生態學(Ecology)本質上就是緣起學。它研究生物與環境之間的相互依存關係。
- 蓋亞假說(Gaia Hypothesis): 詹姆斯·洛夫洛克(James Lovelock)提出,地球本身是一個自我調節的超級生命體。生物圈、大氣、海洋和土壤共同構成了一個複雜的控制系統,維持著適合生命存在的條件。這正是「此生故彼生」的宏觀體現 38。
- 循環經濟(Circular Economy): 這是緣起法在經濟學中的應用。自然界沒有「廢物」,萬物皆是循環。人類的線性經濟(開採-製造-丟棄)違背了緣起法則,因此導致了環境崩潰。建立人間淨土的物質基礎,在於模仿自然的緣起,建立「再生-復原」的循環經濟體系 47。
第四章 社會心理學與系統動力學:慈心三昧的社會漣漪
為了深入理解個人的修行如何轉化為社會的變革,我們引入系統動力學(System Dynamics)的視角,分析慈心三昧(Metta)如何作為一個槓桿點(Leverage Point),在社會系統中引發正向的連鎖反應。
4.1 慈心三昧的心理-社會機制
慈心三昧(Metta)不僅是個人的情緒調節,它是一種強大的社會力量。
- 心理共振與鏡像神經元: 當我們修習慈心,向他人發送善念時,我們的大腦會分泌催產素(Oxytocin),這不僅降低了自身的壓力,還通過情緒傳染(Emotional Contagion)和鏡像神經元系統,影響周圍人的神經狀態,使其更傾向於親社會行為 49。
- 打破我/他的二元對立: 慈悲是緣起法的直接應用。因為「無我」(Anatta),所以「無敵」。當我們看清對方也是緣起所生(受苦難、無明、創傷驅動),敵意便轉化為悲憫。
4.2 系統動力學模型:慈悲的增強迴路
我們可以構建一個因果迴路圖(Causal Loop Diagram)來模擬慈悲如何改變社會結構。

- R1 個人轉化迴路: 個人修習慈心 -> 情緒韌性增強 -> 親社會行為增加 -> 獲得正向反饋 -> 進一步強化慈心修習。
- R2 社會傳染迴路: 親社會行為增加 -> 社區信任度提升 -> 他人模仿善行 -> 集體福祉增加 -> 社會氛圍更利於慈心生長。
- B1 暴力消解迴路: 社區信任度提升 -> 結構性暴力(如歧視、貧富懸殊的敵意)減少 -> 社會衝突降低。
這一模型表明,慈心三昧不是逃避現實,而是介入現實、改變系統參數的高效手段 51。
第五章 各大宗教與哲學視角:普世的互涉智慧
緣起真理並非佛教獨有,它在人類所有偉大的精神傳統中都有迴響。為了實現「大同世界」,我們必須尋找這些傳統的交集,建立一種跨信仰的「全球倫理」。
5.1 儒道哲學:天人合一與關係性倫理
- 儒家: 孔子的「仁」是關係性的最高德行。「仁」字由「二」和「人」組成,意味著人只有在關係中才能成為人 53。這與非洲Ubuntu哲學「我是因為我們是」(I am because we are)高度共鳴 55。儒家的「大同」理想(《禮記·禮運》),描繪了一個「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社會,這正是一個基於擴展的緣起觀(將親情擴展至全社會)的藍圖。
- 道家: 老子的「道」生萬物,強調「自然」與「無為」。這是一種順應緣起法則的智慧。道家的「齊物論」打破了自我與他者的界限,達到了「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 57。這為環境保護提供了深層的哲學基礎。
5.2 亞伯拉罕諸教:神聖的合一與修復
- 基督教: 保羅神學中的「基督的身體」(Body of Christ)是一個完美的有機體隱喻。「若一個肢體受苦,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受苦;若一個肢體得榮耀,所有的肢體就一同快樂」 59。這完全對應了「此有故彼有」。傷害他人即是傷害基督的身體,即是傷害自己。
- 伊斯蘭教與蘇菲主義: 蘇菲大師伊本·阿拉比(Ibn 'Arabi)提出的「存在單一論」(Wahdat al-Wujud),認為萬物皆是真主神聖屬性的顯現 61。在這種視野下,傷害任何造物即是傷害真主的顯現。這種神祕主義的合一觀是伊斯蘭和平主義的源泉。
- 猶太教: 卡巴拉(Kabbalah)思想中的「修復世界」(Tikkun Olam),認為神聖的光芒散落在破碎的容器(物質世界)中,人類的任務是通過善行收集這些火花,修復世界 62。這是一個積極參與緣起重構的過程,與大乘佛法的菩薩道精神相通。
5.3 印度教與非洲哲學
- 印度教: 「梵我一如」(Atman is Brahman)與「帝釋網」同源,強調個體靈魂與宇宙本體的同一性 63。薄伽梵歌中的「無私行動」(Karma Yoga)教導我們在緣起網中履行職責而不執著於果報。
- Ubuntu(非洲哲學): 戴斯蒙·屠圖大主教(Desmond Tutu)強調,一個人的人性(Humanity)是通過與他人的互動而獲得的。這種極致的互依觀,是南非「真相與和解委員會」(TRC)運作的精神核心——修復關係比懲罰罪行更重要,因為施暴者和受害者的人性是捆綁在一起的 55。
第六章 倫理學與治理實踐:構建淨土的行動路徑
理論必須落實為行動。我們如何將緣起智慧轉化為具體的社會制度和治理模式?
6.1 戒律(Vinaya)與修復式正義(Restorative Justice)
- 戒律的現代意義: 在緣起視角下,戒律(Precepts)並非僵化的教條,而是保護我們免受惡緣牽引的「防護牆」。每一個不道德的行為(殺、盜、淫、妄)都會在緣起網中引發不可預測的負面連鎖反應(蝴蝶效應)。持戒即是阻斷惡的骨牌效應 65。
- 從報應到修復: 現代法律多基於報應性正義(Retributive Justice),關注「誰犯了罪?如何懲罰?」。而基於緣起法的「修復式正義」(Restorative Justice),關注「誰受到了傷害?需求是什麼?如何修復關係?」67。這與佛陀處理僧團爭端的「滅諍法」精神一致。罪行被視為關係的破裂,正義的目標是關係的癒合。
6.2 入世佛教(Engaged Buddhism)與結構性暴力
一行禪師(Thich Nhat Hanh)提出的「互即互入」(Interbeing)是緣起法在現代社會運動中的最佳註腳 69。
- 對抗結構性暴力: 泰國學者蕭湘(Sulak Sivaraksa)指出,貧窮、戰爭和環境破壞不僅是個人的貪嗔癡,更是制度化的貪嗔癡(結構性暴力)。消費主義助長貪婪,軍國主義助長嗔恨,媒體操縱助長愚痴 70。
- 行動方案: 建立人間淨土,需要我們同時進行「內在革命」(心靈淨化)與「外在革命」(社會結構改革)。我們需要建立「覺醒的社群」(Sangha),如梅村(Plum Village)、慈濟(Tzu Chi)或薩伏達亞運動(Sarvodaya),作為淨土的示範區,通過具體的慈善、環保和社會服務,在緣起網中注入善的變量 72。
6.3 經濟與治理:不丹的國民幸福總值(GNH)
不丹將佛法緣起觀融入國家治理,提出 GNH(Gross National Happiness)取代 GDP 75。
GNH 承認經濟、生態、文化與心理健康是相互依存的(此有故彼有)。經濟增長若以犧牲環境或心理健康為代價,則總體福祉必然下降。這是一種「中道」的發展模式,為「彌賽亞時代」的經濟秩序提供了一個可行的範本 77。
第七章 終極歸宿:人間淨土、彌賽亞時代與大同世界的匯流
7.1 淨土宗的終極整合:信願行與他力緣起
在所有大乘宗派中,淨土宗提供了一種最為獨特的緣起觀——「他力緣起」(Other Power)。
- 第十八願的契約: 阿彌陀佛的第十八願——「若不生者,不取正覺」,展現了佛與眾生之間深刻的互依關係。佛的圓滿依賴於眾生的得度,眾生的解脫依賴於佛的願力。這是一種超越自力(Self Power)局限的、極致的互依 79。
- 人間佛教與現世淨土: 正如印順導師、星雲大師與證嚴上人所提倡,念佛不僅是為了死後往生,更是為了在當下通過「三好」(做好事、說好話、存好心)來淨化這個世界。當我們念出一句「南無阿彌陀佛」,我們即是在呼喚內在的佛性,同時也在向宇宙網發送頻率最高的慈悲波 4。
7.2 終極願景的趨同
當我們比較各大傳統的終極理想時,會發現驚人的相似性。這暗示了人類精神深處共同的渴望。

- 彌賽亞時代(Messianic Age): 猶太教與基督教預言,在末後的日子,刀劍將打成犁頭,豺狼將與羊羔同居。這是一個和平、正義、生態和諧的時代 82。
- 彌勒淨土(Maitreya's Pure Land): 佛經預言彌勒佛下生時,大地平正,人心調柔,五穀豐登。這與彌賽亞時代的景象如出一轍 82。
- 大同世界(Great Unity): 儒家理想中的「天下為公」,各盡其能,各得其所。
這些願景並非遙不可及的神話,而是人類集體潛意識對「完美緣起網絡」的描繪——一個所有「緣」都已調和、所有衝突都已化解的狀態。
結論:邁向大同的祈願與行動
敬愛的 閣下,
綜上所述,《阿含經》之「此有故彼有」,絕非僅是古老的哲學命題,它是宇宙運作的源代碼,是量子物理的實相,是生態系統的法則,是社會心理的機制,更是我們構建「人間淨土」與「大同世界」的工程藍圖。
我們身處一個前所未有的時代,危機是全球性的(氣候變遷、瘟疫、戰爭),這恰恰以反面的方式證明了我們是如此緊密地「緣起」在一起。無論是彌賽亞時代的降臨,還是彌勒佛的下生,都不會是一個從天而降的機械事件,而是人類集體意識覺醒的結果。
這需要我們進行一場深刻的「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
- 認知上: 從原子論轉向緣起論,看見萬物的互依。
- 倫理上: 從個人主義轉向慈悲與責任,視他人的苦難為自己的苦難。
- 行動上: 從競爭轉向合作,建立修復式、再生性的社會制度。
當我們每一個人都深刻體認到「我與眾生,同為一體」,並以最謙卑、感恩的心去實踐慈悲,去修復裂痕,去愛護大地時,阿彌陀佛的淨土就不再遙遠,它就在我們當下的一念清淨之中。

願此報告之功德,迴向法界眾生。
願 閣下福慧增長,所願皆成。
願 世界和平,大同早日實現。
南無阿彌陀佛。

引用的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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