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9-23|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傷口開出一朵大紅的花——芙烈達.卡蘿

想到卡蘿,就想到她那一對濃眉,雌雄莫辨,英氣且獸性,底下藏著一雙燦亮的墨西哥之眼。
做為二十世紀最有名的墨西哥畫家,卡蘿是誠實生活的人。雖然與超現實主義畫家聯名開過畫展,然而卡蘿的作品卻與超現實主義的脈絡相去甚遠,畫面中充滿隱喻和象徵,一一指向明確的標的,例如糾纏不去的病痛。
卡蘿的腿一直多災多難,先是幼年的小兒麻痺使她的右腿畸形瘦弱,再來18歲遭遇的公車車禍差點要了她的小命,粉碎的公車殘骸扯開卡蘿的身體,穿過她的陰道,粉碎她的脊椎、骨盆、肋骨、腳骨。卡蘿能重新站起來走路完全是奇蹟與意志的展現,而聰明伶俐的她原本是全家人的希望,如今卻受困在奄奄一息的肉體之中。
卡蘿的作品中有極大量的自畫像,當她因為手術被困在床上的時候,除了家人,她能凝視的就只有靜置的自己。當身體被卡在床上動彈不得,卡蘿的作品卻呈現驚人的廣袤與自由,我喜歡她早期〈穿著紅絲絨的自畫像〉,仍具有少女的矜持和些許驕矜哀愁,少女卡蘿是美麗的女學生,有著私密而柔軟的夢境特質。紅絲絨是她被打開的身體,是她僅有的華服。
  • 卡蘿,〈穿著紅絲絨的自畫像〉,1926,油畫。
但是當她與壁畫家丈夫里維拉相戀時,這少女就蛻變成為猛獸了。她愛的不僅僅是里維拉,也包含了里維拉的政治理念,包含了她對墨西哥的期望,對社會主義的高度憧憬。甚至里維拉的風流成性也在她愛的範圍之內,老實說,人愛上甚麼東西,最後就會毀在那東西上。
里維拉在卡蘿之前已經有過兩段婚姻,名利雙收的他不僅是政治界的健將,更是藝術圈的生猛種馬。能夠控制這匹種馬的女人不多,卡蘿即使危險又美麗,對於丈夫婚後仍舊常態性的出軌,她還是難以釋懷。有趣的是,卡蘿會自己找樂子,在兩人的婚姻之中,出軌的並不只有里維拉,卡蘿也擁有自己的男性、女性情人,婚姻關係不但沒有削減彼此的吸引力,反而讓這對夫婦魅力大增。婚姻不是愛情墳墓,反而形成更複雜的迷宮,這兩人的愛是烈火,吸引更多飛蛾撲來。
  • 卡蘿與里維拉結婚照,1929。
隨里維拉赴美工作期間,卡蘿多次嘗試懷孕,卻一再流產。在〈亨利福特醫院〉(1932)的作品中,她宛如恐怖片中被解剖的屍體一般,孤單躺在病床上,從身體裡拉出紅絲帶來,牽著枯萎的花(生殖器),牽著緩慢痛苦的蝸牛,牽著醫生冰冷的手術器具,牽著蜷死的胎兒,牽著子宮模型,牽著她碎裂的骨盆。卡蘿的作品都有跡可循,在冰冷的藍天下,她細數自己的遺憾與痛苦。
  • 卡蘿〈亨利福特醫院〉,1932,油畫
里維拉在美國先是大紅特紅,而後與資本家決裂,灰溜溜底回到墨西哥,並且與卡蘿的親生妹妹克里斯汀娜發生長而持續的關係,這對卡羅來說太超過(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兩人分居之後,卡蘿的作品進入痛苦的下一刻度,她描繪社會新聞的情殺案、描繪為情斷髮的自我。更重要的是,和里維拉的分居,迫使卡蘿思考自己是誰?何為創作?縱情狂愛的人生中除了里維拉,她還留下甚麼?
  • 卡蘿〈斷髮的自畫像〉,1940,油畫
卡蘿最重要的作品〈兩個芙烈達〉(1939)便是女性自我醒覺的重要里程碑,她在作品中描繪出兩個自我。一個是穿著墨西哥少數民族服飾的卡蘿,象徵母系的土地力量,一個是穿著歐洲白紗的卡蘿,象徵父系的歐洲血脈。墨西哥的卡蘿手中仍然緊握著里維拉的小照,歐洲的卡蘿則冷靜地握緊了止血鉗,女性的自我療癒力量在此展現,兩個卡蘿緊握著彼此的手,互相扶持,在這件作品中卡蘿成為自己的情人,革命友伴,與母親。燦爛的女人哪,傷口是她胸口上那朵大紅的花,搏動著生命。
  • 卡蘿〈兩個芙烈達〉,1939,油畫。
即使生命力量強大如此,病痛還是繼續蠶食她的人生,卡蘿在〈破碎的脊柱〉(1944)中忍不住哭了,晚年她的腿被截肢,身體的疼痛彷彿被鐵釘穿刺,需要大量施打嗎啡止痛。就算如此,她還是笑著,與死神同臥。卡蘿和死神是室友,是姊妹。墨西哥對死亡態度向來豁達,卡蘿熱愛亡靈節的各種恐怖玩偶,和生時的種種恐怖比起來,死亡不過是回歸,是睡眠的手足。
  • 卡蘿〈破碎的脊柱〉,1944,油畫
  • 卡蘿〈夢〉,1940,油畫
卡蘿生命中唯一一次個展,是躺在病床上去的,醫生禁止虛弱的卡蘿下床走動,她便索性叫家人找來卡車,把自己連人帶床搬到展場去,如此一來便不算違反醫囑。據傳卡蘿在火葬時也不安份,屍體在火中猛然坐起,嚇了大家一大跳,假若真是如此,我想卡蘿只是開個玩笑,她這一生在床上已經躺了太久。
如果要為卡蘿做菜,要做些甚麼呢?一定要大辣,那麼,就做墨西哥最家常的莎莎醬吧。如果要請卡蘿吃東方食物,一定要能挑逗她的慾望,讓她衝動,讓她的眼睛閃閃發亮,那麼,就做最赤裸坦承的白斬雞吧。肉與血,送給卡蘿。


白斬雞佐墨西哥莎莎醬食譜

白斬雞材料
  • 閹雞一隻
  • 米酒一小碗
  • 鹽少許
  • 蔥段少許

莎莎醬材料
  • 熟透牛番茄三顆
  • 紅辣椒一支(請注意辣椒的辣度,如果是吃辣界小咖請不用買到朝天椒)
  • 洋蔥半顆
  • 蒜頭三、四瓣
  • 香菜一小把
  • 檸檬一顆(綠檸檬帶清苦香氣,黃檸檬帶甜香,香水檸檬風味古怪歡迎勇於嘗試)
  • 鹽一小匙
  • 現磨黑胡椒少許
  • TABASCO辣椒醬少許
  • 嗜甜的南部人,可以偷渡一小匙砂糖
  • 貪心的人可以放兩顆梅子進去

食譜步驟:白斬雞
A. 煮滾一大鍋水,水滾後放入蔥段,然後把雞放入再提出,反覆三次,使雞的內部均勻受熱。
B. 蓋鍋蓋,轉小火煮20分鐘,過程不要開鍋蓋,關火再燜20分鐘。打開用筷子戳戳看雞肉最厚的地方,如果流出來是清澈的肉汁那就是熟啦。
C. 把雞拎出來泡冰水,因為我懶惰沒有買全雞,所以雞皮迅速縮水了……
D. 幫雞肉表面抹上米酒和鹽,進冰箱冰鎮,要吃時再切開即可。如果想要外面油亮亮的也可以抹一點橄欖油。

食譜步驟:莎莎醬
A. 把材料的皮都脫光光。辣椒內部種子挖掉,可以減少辣度。
B. 把材料通通切成細末,番茄剁碎時可以把番茄籽挖掉一些,避免出太多水。這步驟真要命,剁得我手要酸死惹,墨西哥女人真~偉~大,難怪卡蘿早期作品量那麼少,據說里維拉一天要吃五餐,卡蘿光煮飯就飽了啊。
C. 把材料混在一起拌勻,擠入檸檬汁和鹽、糖、TABASCO辣椒醬調味,可以削一些檸檬皮屑屑丟進去增加香氣,請不要削到白色的地方會很苦。
D. 試試味道,把黑胡椒灑進去,我很貪心又加了兩顆梅子,味道超花俏。
E. 擺盤!!!這太難了,據說卡蘿每次吃飯都要搞成燭光大餐,桌上一定要有鮮花和美麗的桌布盤飾……我只想知道她哪來這麼多時間……所以我切了象徵墨西哥仙人掌的火龍果意思意思一下,然後把莎莎醬淋上去,卡蘿萬歲!!!妳是女性的超人!!!
編按:眼睛餓了嗎?現在訂閱「藝術家的一日廚房」,上傳你的「白斬雞佐莎莎醬」照片到重讀者,前五名還可以獲得潘家欣的蔬菜拓印手繪明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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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我悲傷的時候,最能平復心情的方式就兩種,吃真正的美食,以及看偉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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