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捎來的問候》荒蕪地裡,開出一朵悲憫之花

2018/05/29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0、
許多時候,悲傷雖然顯得渺小,但它卻可能會在人的心裡不停地翻騰、攪動,如鬼魂之附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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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捎來的問候》述說一名德國女子瑪莉為躲避情傷選擇遠走日本。她先在東京街頭穿戴小丑服、化好濃妝,接著搭上火車。原來,她和兩個同伴已相約要到福島核災區當志工,那裡的組合屋住著一群老人家,三人想藉著丑戲為他們帶來歡笑。然而,瑪莉很快便發現,她無法裝模作樣地討人開心,所以當她表演時大家毫無反應、一陣冷場,晨起帶領大家搖呼啦圈時他們也都興趣缺缺,她為自己感到尷尬、愚蠢、憤怒,遂動了離開此處的念頭。
這時,有個行動佝僂、舉止怪異的女子里美來敲瑪莉的房門,她問瑪莉是否能開車載她回去那個位在輻射管制區內的老家。瑪莉本以為里美只是想回去看一眼,沒料到里美竟執意留下,甚至開始打掃了起來。不知所措的瑪莉除了咒罵,卻也不忍讓里美獨留,於是她開始協助里美,去整理那個早已殘破不堪的家園。
影片有大半時間,都在刻畫兩名女子在這塊荒蕪地裡的生活,兩人身上各自懷著心傷,卻也透過種種的互動與相處,而成為了彼此的情感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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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女子(或男子)因情傷(或其他因素的心傷)而離開本國、奔走他鄉,想透過旅行以療傷止痛、洗滌心靈,並重新找尋人存在的價值與生命的意義,看來如此老套的電影公式,究竟要如何才能翻出新意?首先,整部電影除去了如《托斯卡尼艷陽下》、《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那樣飽和鮮麗的色彩,而採用黑白攝影,這不但符應了那片土地的了無生趣、充滿絕望,其實也能讓我們將焦點更加集中在演員的情感表現上,沒有小丑的紅鼻子,沒有藝伎的紅唇,只有面對傷痛時的吶喊,只有面對恐懼時的不安。
再者,2011年的311強震引發了大海嘯,海水襲擊陸地造成嚴重災情,核電廠爆炸、輻射外洩,許多人被迫遷離家園,而整部電影便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進行拍攝。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任何人面對此煉獄般之景象,都會有一股悲憫之情油然而生,如電影中的瑪莉,原本她似乎是個該被憐惜之人,但眼見里美被糾纏在鬼魅般的傷痛記憶(愛徒的喪生)裡始終走不出來,她開始反省這趟旅行的初衷,認為自己不該利用目睹災區的悲慘現實來抹去心中的那道情傷陰影,於是,她對於里美的怪異行徑有了同理心,正如片中那位和尚所說,某種程度上,瑪莉是在照顧著里美。從此,瑪莉的人生有了翻轉,她救回上吊輕生的里美,砍去那繞著衣帶的樹枝,為這趟旅行畫下了句點,而她與里美的人生也都正要重新出發。
另外,故事要成立也必須有合理的角色設定,片中的里美原本是個藝伎,她擁有豐富的感情經歷,其中還曾與美國人交往,因此,她能用簡單的英語和瑪莉交談,語言不會造成兩人互動上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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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所透露的沉重與哀傷也感染了我。影片開始不久,當瑪莉和朋友抵達災區的組合屋,螢幕上疊映著災民群像,全是行動不便,或是不捨離開家園、不願丟棄過往記憶的老年人,我的眼眶開始泛淚。尤其當那位和尚提到,經過連續七個月的法會、誦經,他的臉部肌肉逐漸失去知覺,他甚至忘記了該怎麼笑、該怎麼哭,這時,我的心彷彿有著短暫的抽痛。哀莫大於心死,我無法設想,若遭逢如此重大的變故,自己會選擇輕生,或者如行屍走肉般地苟活,又或者可以有積極的作為來自我療癒?
當然,本片重點其實並不在提供什麼心靈治療的處方,而提醒了我們,別永遠只是關注於自己快樂與否、傷心與否,應學習如菩薩低眉的慈悲,讓眼界擴及於受苦的廣大眾生,使荒蕪的土地,開出一朵名為「悲憫」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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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導演多莉斯朵莉繼《當櫻花盛開》後,試圖複製相同模式,以德國人來到日本所產生心理衝擊,來述說一個意味深長的故事,但這次片中的主人翁由中年熟男換成了年輕女子。美中不足的是,德國影后羅莎莉托馬斯的演技表現,相較於與她有大量對手戲的桃井薰,似乎顯得不夠深刻,許多時候她的情緒是浮在表面。當然這可能是角色本身設定上的受限,但這趟旅行中,她所飾演的瑪莉目睹了日本女子莊重自持的姿態,感受了藝伎文化的優雅繽紛,學習了茶道安靜舒緩的步調,更透過品茗體會到活在當下的人生哲學,種種過程的堆疊,也增加了這個角色的豐富度與可看性。
影片最後一幕,瑪莉向佇立在路口的貓頭男點頭示意,這個溫暖的結尾,稍稍沖淡了本片沉重哀傷的氛圍,而瑪莉的生命自此也少了抱怨、多了感謝。
Daniel_Tsai
Daniel_Tsai
一個行走於地球/又不甘心只是行走於地球的/走索者(引自陳黎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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