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吉米踏上夜間巴士,上面的台階紋路略被磨平。在夜晚的街上感到好冷,他總作惡夢,夢裡有嬰兒弟弟的哭鬧,母親的側乳與睫毛膏,繼父的拳頭,還有他的血、血、血。為了避免惡夢,每天他從寥寥數個銅板中挑出四個來搭巴士,一班坐到底了,再換一班,無夢的巴士,一直到隔天早晨,他再坐上街頭冰冷充滿黑色口香糖印的石磚。他幾乎沒上過學,與母親換過一個一個住所,上一次他們搬家時,沒帶上他。
許多人不解為什麼街友回到所謂「正常」的生活這麼難,然而有一個族群是自小就在街頭。曾經看過一個網路影片,一隻在水族館透明大水缸前的企鵝,看著同類游來游去,他站著凝視幾秒後,便追著看這些成群結隊悠游的企鵝群,然而,他始終無法穿越玻璃屏幕,到水中和這些我族一起游泳。這隻企鵝,有點像自小是街友的那群,站在外圍的玻璃之外,無法與其他企鵝成群結隊。
在愛丁堡的英國室友蘇菲關心街友多時,她說倫敦有些孩子,有些小小年紀就與父母在街頭流浪,有些甫入少年時期就沒有家。特別是男孩,可能他們的母親換了同居人,男孩就被踢出家門,或者是遭到家庭暴力與性侵犯的孩子,有一天終於匆匆逃離家,開始到處流浪,他們偷竊、逃跑。在倫敦,許多孩子睡在夜間巴士上。
我不禁想起愛丁堡街友中,與我說過話的有三位都有孩子,在蘇格蘭地區,帶著孩子的街友約佔街友總人數的6%(2015至2016年有34,662件街友申請。蘇格蘭政府統計,2016)。包著頭巾的婦女A,總是拿著孩子的照片,只要提到孩子便愁眉苦臉,來自西班牙的男子每日跪著,說要錢養他兩個孩子,他不會英語,沒了工作。而滿臉鬍渣的羅馬尼亞男子,不斷地喊著錢啊錢啊,給我錢來餵孩子喝奶。這些人都幾乎不諳英語。讓人疑惑且心急:這些孩子在哪裡呢?他們過得是怎麼樣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