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似乎隱約的記得,在昨夜入睡前聽到一場鄰居喧鬧的爭吵,是誰謊報了去處或忘了把東西歸位之類那種只會在小空間觸發連鎖反應的內容,經過鄰人門前,你不會知道這場爭執碰壞了誰的心,讓他一整天的心情,都開始受潮。
街道一如往常又似乎謹守著特別的緘默,雖然吵雜跟運作的程度比照每個日子都沒有減少分貝,就算你大力搖晃鈴鐺,也像心跳一樣就算在胸腔維持平均速率的鼓動也從不曾被聽見,不會有人有意願拿起尺測量今天究竟又和前幾天出現了多少誤差,你昨夜的淚水只是停留在杯緣等待被擦淨的水滴。
一樣並排複製著同樣的表情等公車,偶爾低頭凝視腳尖,雙手緊扣放在身體中央彷彿這是能夠站立的唯一支撐,幼稚園的小朋友舉起雙手等待報數,對面大樓有人在曬衣,滿頭白髮的阿嬤推著在四輪腳踏車上的孫子,挖路的工人坐在便利商店前吃早餐,沒有人互道早安,只是零星的在街頭交耳私語,誰都不想用足以被任何人聽見的音量說起這件事,只想用沒有墨水的筆在私下互遞的紙條上留下沉痛的痕跡。
把從現場收集在塑膠袋裡的空氣不著痕跡的散播,於是每個人都聞到了撕裂和壓迫的那種瀝青一樣只顧壓平填補的難聞氣味,依序上了公車,過了橋也沒有更接近還原的現場一點,從來都不平直的馬路和限制放行的紅綠燈,平和的似乎那只是一個罹患夜盲症的人說出不足採信的證詞,但一出了捷運站口,你還是必須花兩秒鐘的時間考慮清楚,要不要伸手從大聲嚷著號外號外的派報人手中拿過那張清楚寫滿清晨五點那場小規模爭戰的報紙。
途中你會路過一所小學,對面一戶矮民宅的牆壁上畫滿了小孩鮮豔的塗鴉,只是顏色隨性的交錯,隱約的有屋頂和盛開的花,他們在開心的塗著油彩的時後一定一秒也不曾想過,這面牆壁曾經有過或未來可能的命運,就像我們不會知道誰會從為了不要被統一的著上同一種顏色,寧願在掙脫的時候受傷流血一樣。
昨夜熄了燈入睡,每個人都縮捲著身體、攤平了身體又或者只是簡單的側身入睡,用不同的睡姿迎來同樣充滿焚燒過氣味的早晨,循著光亮睜開眼睛,雙手仍然維持著被緊綑的那種不適,一種表皮被劃傷難以被處理的發炎痛感,不管有沒有查覺,昨夜都有一扇本來可以提供你隨意自由進出的門,被永遠的關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