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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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裡的萬華區,我走在華西街的道路上,粉色的迷紅燈依然亮著,一排排的腳底按摩店,裡面坐滿了各式各樣的當地居民,正在犒勞一整天辛苦工作的自己。越往後走,人潮就越稀疏,直到出了街區後,只剩下黯淡黃綠光芒的艋舺公園,街友們已經一言不語的坐上了每晚自己專屬的位子,並用紙箱蓋起了他們的家。
衛福部曾經公布,至2016年底,全國受理或查報街友總人數達8984人,不僅創歷年新高,更較前一年增加了一倍。然後從報道中看到,政府們想的並不是如何「幫助」他們,而是如何「管制」街友。
關於他們的故事,一群在城市化的發展當中,被排至底層的國家公民。
在《你不伸手,他會在這裡躺多久?》一書中,作者李佳庭觀察且照顧了好幾年的街友,並為他們的故事寫了一整本的書。她說街友需要的不是物資,而是有人引領、刺激他們回歸社會。
小胖是其中之一,他十分熱愛奇幻文學,在離開了街頭後,他受到幫助有了一間小屋,裡面除了長了綠藻的寶特瓶和一個後背包,剩下的全是好幾十斤重的書籍。離開艋舺的社交圈,小胖的生活動力降低了,精神也相當不好。而身上的病痛也並沒有饒過他,在他得到工作後的沒多久後,他過世了。
但小胖其實並不孤單,志工、網友、遊客和他的朋友,在他去世過後寫給他的話,用12號字體居然要用十九頁才能印完。而小胖的家人們在他的告別式也紛紛到來,並痛哭流涕。
小胖逝世前才40歲出頭,年輕時在家具加工廠工作,因工廠喬遷至東南亞而失業,他沒有其他工作技能,只好靠撿資源回收維生,為此還與家人起爭執。後來小胖發現自己生重病,走投無路,用搶劫進監獄的方式治病。
人與人的交流很短暫,因此必須更努力幫助無家者,不管是租屋或培訓,對一般人而言是很小的幫助,但對街友來說,卻是生命重新翻轉的機會。
社會上有很多本因不合理的事情,只要發生在街友的身上彷彿都變得合理了。同為自由民主的人民,街友們卻無法在十點前躺下休息,甚至只是坐在自己最熟悉的位子休息,都難免會被驅趕。他們沒有家,卻連只是在自己唯一有安全感的地方也要看別人的臉色。
一個流浪漢走在街上,彷彿就理應受到眾人的鄙視和說教,或是被合理懷疑成犯罪的嫌疑人。
一個超低薪資的工作,放在一般人身上可能會被告,但要是給了街友,大家就會覺得:還有人願意給他們工作耶,真好。
有七成的街友其實都是有工作的,只是他們的工作和我們知道的領月薪工作不一樣。 最多人做的是舉牌、出陣頭、臨時工。 舉牌的工作一週只有一兩天才有,站在那一天八小時,被曬被車撞也才領七百到八百。 出陣頭也是,要看紅場白場,有的六百有的八百。
沒有人活該淪落街頭,儘管之中有些人可能態度真的不是很好,但不會變的是在他們的背後,一定都有著一個生動的故事。而那並不是我們所體會過,或是所能體會的。
你是否在每次經過他們的時候,都想著加快腳步,眼神都不敢對上,屏著氣低著頭離開。在他們自己眼中,自己究竟是什麼?在跌倒了無數次後,也許他們已經不相信自己能再次爬起來了,尊嚴早已和家產一起丟失,苟延殘喘地繼續活下去,就是他們對社會最後的抵抗。然而在這些人生的最低潮當中,也許大家會都真心的渴望,有個人能把自己扶起來。可在那之前,就被踐踏而絕望或死亡的流浪漢確實時中佔了多數。
「你有想過要回去看看你的兒子跟孫子孫女嗎?」在一篇街友的紀實採報導中,記者問道。
「沒有啦,啊一個髒兮兮的老頭,回去幹嘛,又丟臉,啊他們都不喜歡我啦。」街友回答。
「那你會想念他們嗎···」她問。
「會啊,但啊這就是我的命。」
同樣勞累了一天,同樣辛苦地生活著,按摩店內的人們有說有笑,並享受著一天結束時的解脫感,而街邊的流浪漢們,也許早就放下,但他們仍然被以非人的方式對待著。
不管他們經歷了什麼,如今這群人與社會拖了節,並淪為了無家者。我們能做的並不多,也不是說所有人都有義務、理應發揮大愛,去帶領他們回歸正軌。但也許我們只要多一些包容、少一些偏見、多一些幫助,少一些鄙視,這個社會就會美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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