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好詩】322-340

322. 郵政櫃台的秋天：宴席

 

家裡有四個人

媽媽

哥哥

你

還有妹妹

一直到現在

還保持著全家一起吃晚餐的習慣

媽媽的習慣

 

這天哥哥吃飯的時候

宣布了要結婚的消息

只是告知沒有要商量的意思

這代表著一種分離

你

還有妹妹還有媽媽還有哥哥

都顯得哀傷

 

 

323. 郵政櫃台的秋天：考試

 

畢業之後當兵

當兵之後上班

然後換了好幾個工作

媽媽建議考公務員比較穩定

於是又轉戰各種考試好幾年

 

偷偷考郵政特考

媽媽覺得不夠威風

考上內勤之後

媽媽又到處去炫耀

總之終於終結了考試的日子

現在看到書還會全身盜汗

 

 

324. 郵政櫃台的秋天：老鳥

 

在街口的郵局工作

有半年的時間

試用期

熟悉郵務與儲匯的業務

郵務很複雜很複雜

儲匯很難很難很難

 

帶你的老鳥住在街底

從小就認識你

他說等你成為正式員工

他就要退休了

這就是抓交替啊哈哈

 

 

325. 郵政櫃台的秋天：郵務

 

郵務好複雜

有許多種快遞

有許多種包裹

有許多種掛號

有許多種奧客

 

不同等級不同種類的信件包裹

交匯出一個價格

然後又發散成各種手工貼紙

手抄紀錄繁雜的手續

每次都不同

像是一曲交響樂

充塞在秋老虎來訪的下午

 

 

326. 郵政櫃台的秋天：儲匯

 

數錢

是你最緊張時候

一分神就忘記數到哪裡

打噴嚏就忘記數到哪裡

應和一下嘮嘮叨叨的發問

也會忘記數到哪裡

其實可以用點鈔機數

顧客不放心

機器數完還是被要求用手數

 

朋友都勸你慢慢來

但是長官有效率上的時間規範

而且不是緊張的問題

是你對鈔票過敏

一摸到鈔票就會分神胡思亂想

 

 

327. 郵政櫃台的秋天：目光掃射

 

有時候你能體會到

被眼神殺死

在住家巷口的郵局上班

進進出出滿是熟悉的面孔

現在你知道了

那個女孩叫做張惠旻

這個婆婆存了四百多萬

其他都不能提吧

比如那些常常

被寄到郵局的怪東西

 

在住家巷口的郵局上班

進進出出滿是熟悉的面孔

他們也認識你

你知道太多了

有時候你能體會到

被眼神殺死

 

 

328. 郵政櫃台的秋天：嫂嫂

 

哥哥結婚之後就搬出去了

搬得

很遠

很遠很遠

偶爾嫂嫂會來處理哥哥到期的定存

看起來很憔悴

這幾年你會問她過得好不好

嫂嫂對於你跟她說話這件事

很覺得開心

你不是已經不恨她了

只是在這裡學會了待人處事

 

 

329. 郵政櫃台的秋天：國中男生

 

這個國中生很小的時候

曾經跟媽媽來到家裡

大人們聊天

你跟哥哥帶著他玩

 

這個國中生

每次都存幾十塊

50

70

84

你覺得自己像是會說話的撲滿

 

你問他為什麼不等多一點再存

他說身邊超過一百元會想去買那個東西

你問那個東西是什麼東西

他忽然緊張起來

反正是壞東西

 

後來這個國中生每次

都抽兩張號碼牌

你就再也沒有為他處理過存錢的事了

 

 

330. 郵政櫃台的秋天：四樓的婆婆

 

婆婆很嚴肅

沉默

住在你家樓上

有一個聒噪的媳婦

 

婆婆很沉默

不識字

你每次要幫她填寫各種表格

教她寫自己名字

 

婆婆不識字

節儉

存了很多錢

但是不給家裡其他人知道

她的三個兒子輪流來問過

她的媳婦到家裡來問過

你沒有說

當然有規範不能說

不過你不說還有點因為

她二兒子小時候打過你

 

 

331. 郵政櫃台的秋天：一樓的阿姨

 

賣菜的阿姨很疼你

曾經想過要領養你

有好幾年你會在夜裡偷偷罵她

怎麼沒有堅持領養你

 

阿姨從早市回來

會到郵局存錢

並且幫你帶一個便當

有時候是自助餐的便當

有時候是燒臘

有時候是肉羹麵

 

有一次跟媽媽吵架

讓媽媽知道阿姨的事情

媽媽大崩潰

罵阿姨是狐狸精

到底要在這家搶走幾個男人

 

 

332. 郵政櫃台的秋天：小天使

 

每週會有一個穿著入時的媽媽

推著一個坐輪椅的小女孩進來

他們要匯款給慈善機構

每一次都不一樣

老菸樓保護協會

自我感覺不好關懷協會

聖誕老公公職業工會

瀕危家庭價值保育會

古蹟自燃研究會

 

坐輪椅的小女孩很愛聊天

常常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什麼樣的人

長頭髮嗎戴眼鏡嗎

有鬍子嗎

 

 

333. 郵政櫃台的秋天：那個人

 

初次遇見那個人

是他讀書的時候

穿著制服

你不知道他住在哪裡

應該在附近

很近吧

所以走這條巷子到路口搭公車

曾經堵過他幾次

只是從來沒有勇氣搭訕

 

現在每週都可以遇見他一次

有時候兩次

跟他說必要的話

有時候聊天

但是你不希望是這個身份認識他

這的確是一種

沒辦法發展其他關係的身份

 

 

334. 郵政櫃台的秋天：成功人士

 

他每次來領郵件

會特地變裝

但是局裡每個人都認出來是他

其實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信

你們猜是信用卡保險單一類的

 

他每次來領郵件

會特地變裝

但是局裡每個人都認出來是他

好辛苦的人生

 

 

335. 郵政櫃台的秋天：小學同學

 

有幾個小學同學認出你

每個都是一副很羨慕的樣子

你們會聊天到被罵

忽然有很多話可以講

忽然像是很好的朋友

其實他們都霸凌過你

那種狀況是沒有理由的

有一段時間是你

然後是下一個人

現在大家都刻意忘記那件事

彷彿童年都只有天真爛漫的樣子

 

 

336. 郵政櫃台的秋天：大叔

 

麵攤的張大哥

每天來寄信

很明顯是為了跟李小姐說話

 

有一天你收到他寄的信

是麵攤的廣告傳單

你想至少他真的在行銷麵攤

你告訴李小姐

李小姐覺得張大哥其實是個認真的人

 

 

337. 郵政櫃台的秋天：阿傑

 

阿傑有一次來存錢

無意中看到你

拔腿就跑

 

你忍不住去查他戶頭

真的很沒有職業道德

沒辦法你是個平凡的人

 

 

338. 郵政櫃台的秋天：往事

 

曾經為了

不曾談戀愛所苦

穿梭於

各種

尋找伴侶的場合

 

你每次

與情人爭執就會想起來

那真是段

一盤剩菜的日子啊

 

 

339. 郵政櫃台的秋天：投訴

 

一直有人投訴要把你調走

你懂得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很壓力

鄰居也覺得很有壓力

 

有一個人說你在給他郵件的時候冷笑

輕視他

他心裡不舒服去看了心理醫生

這一件你認錯

他的名字是一個很宅的梗

要命的是你剛好知道

 

 

340. 郵政櫃台的秋天：憂愁

 

秋天是離別的季節

妹妹找到了台北的工作

沒有人可以分攤媽媽的注意力

媽媽的世界剩下你了

你覺得沒有人可以想像媽媽的嚴厲

 

你不怪哥哥尤其不怪妹妹

妹妹已經坦了兩年多

你想要正面而積極的面對媽媽

但是媽媽最近追問婚事

你整個軟掉

你跟情人還在等法律修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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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來源：tenz1225 @flickr  CC BY-SA 2.0

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