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嗨出租人生｜自己長出一個家。

#出租人生

他打來時聲音嗚嗚噎噎的，不知道是因為身為一個男人的枷鎖，還是因為他知道如果他放聲大哭我會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第一次H打給我，是在他失戀的時候，他說男友跟他說了分手，那是他第一次有種生命好像有什麼被剝奪的感覺。

那次我陪他聊了兩個晚上，在他下班後，陪他吃飯，接著喝點小酒。我們通常不會聊到太晚，他總會趕在最後一班捷運前上車，然後顯露身為上班族的無奈與我揮手道別。

兩個夜晚的陪伴，其實我們也就天南地北的聊，只是他在最後總會多一句：「誒記得幫我介紹對象。」

後來我和H其實很少見面，如果想到有適合他的對象我總會捎訊息給他，或介紹他們認識，但至於結果如何，就不關我的事了：Ｐ

雖然不常見面，但幾乎我的每篇文章H都會按讚，很少時候（真的很少）他會傳訊息來問我過得如何，亦或是跟我說說他最近發生的事。

這次是H第二次打給我，就是一個訊息：「你現在有空嗎？」

我說：「有。」

從小帶他帶到大的阿嬤過世了。

他說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生命裡有什麼被剝奪的感覺，聲音哽咽又帶點顫抖。

我問他：「要不要哭出來？」

就在手機的另一端，他放聲大哭，我什麼話都沒說，就拿著手機聽著他的哭聲。

H情緒似乎平穩些了，開始跟我說起從小自己跟阿嬤的故事...說自己是給阿嬤帶大的，直到大學時才離開老家到台北唸書。

他說當他被家人發現同志身份時，他很少回家，每次回家都是種痛苦的折磨。

但只有阿嬤，會在他回家時給他家的感覺。

阿嬤其實也沒有特別說什麼，只是每次看到他回去都會很開心，然後離開時又塞一堆食物叫他帶回台北，這些事情當阿嬤知道他喜歡男生時什麼都沒有改變，阿嬤依舊開心孫子回家，依舊。

H說他上週末趕回家鄉探望在病房的阿嬤，老人家跌倒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許是他自己決定，也或是他不能決定的吧。

其實他早就有底，阿嬤這次要離開了，但真正面臨時卻還是好難受...。

H的哭泣帶來的是我腦中記憶的翻攪， 我想起這幾年身邊陸續離開的人們... 在他們離開時，我沒有像H這樣嚎啕大哭的反應，大概就是靜靜地希望走的人安好，告訴自己活著的人生活依舊要過下去，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此刻死亡之於我好像有點近又有點遠，遠的是H的痛哭，近的是下一刻也許誰就這麼永遠消失。

H問我，他還可以做什麼呢？

我說：「如果是阿嬤自己決定要走的，就祝福他吧，留下的是活著的人的事了。」

H說：「也許真的是種福報吧，阿嬤的訊息來得快，至少走前沒有拖著，能夠少點苦痛。」

我問他阿嬤最喜歡什麼？他說，他只記得每次他回老家跟阿嬤說他回來時，阿嬤臉上的笑容。

我說，那你就知道你該怎麼做了，有阿嬤的家才是你想回去的家。 留給活人的世俗儀式就做做樣子吧，但記得要跟阿嬤說，你回家了。

然後自己長出一個家，一個有阿嬤的笑容，屬於自己的家吧。

== 也許當我們學會失去，才能得到吧。

為保護租賃人隱私，故事已化名與修改可供辨認身份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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