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此文的發想,源於今年(2018)「當代藝術批評」課程,教授對攝影師 Wolfgang Tillmans 的介紹。我嘗試用小說的筆法,串連 Tillmans 諸多作品,企圖建立一個攝影師與其伴侶科幻、綺想國度,如果你有興趣,歡迎繼續看下去......。
本篇含有同志元素,請恐同者斟酌閱讀。
CH.4 崩
這種感覺很奇怪,我想不起我是如何「進來」這個 Tillmans 創造的異世界,又或許,更精確地說,在廣泛維度下,我很有可能是被提取「出來」的,
而我所生長的地方、我一直相信的真實世界是個「母體」?
Tillmans 好奇地打量著我,我也回以眼神,這個年近50的德國男人不知道何時已刁了根菸,吞雲吐霧了起來,把整個車廂弄得煙霧遼繞,
這個男人脫下黑色夾克,並用舒服的語調說著:
「星星很有趣呢!我從小就喜歡看星星,
用天文望遠鏡看及用肉眼看的感覺很不一樣......。」
「所以你才創造了 Paul 嗎?那個手舞足道拿著天文望遠鏡的可愛男人,
他幾乎就是你的影子呢。」我回道。
Tillmans 笑了,雪白的牙齒閃著光芒,
但又像流星般,拖著焦紅的尾巴一閃而過。
「這已經是我這五天中創造的第200個 Paul 了,
我還是回想不起 Paul 忠實的樣子,儘管你碰見的那位跟 Paul 很像,
但我總是覺得哪裡不對,哪裡怪怪的。」 他搔著頭,眉頭緊皺,我感受到這位優雅的紳士正慢慢喪失希望,
頹喪的表情堆滿整個臉。
我說:「別急,上帝第六天才以自己的形象創造出了人類,有耐心點。」
我拍了拍這頹廢男人的肩膀,接著說:
「你喜歡觀星,你也知道,用不同的儀器觀看天體會有不同的畫面,
那你怎麼只單單用肉眼來改良你的 Paul 呢?」 「唉,生命是一襲長袍,爬滿了蚤子。(註1)」Tillmans 吹了一口煙圈,
煙圈冉冉上升,隱沒於火車的天花板。
CH.5 意義
這趟前往錫安的旅程異常漫長,坐在高速行駛的火車上,這裡的科技讓火車穩如泰山,不會癲癲頗頗,煞是好事。不過,車窗外一成不變的漆黑讓我發狂,像拿著雞毛毯子騷著我的幽閉恐懼症, 隨時會如同火山一般噴發得不可收拾。
Tillmans 塞了一杯鮮紅色的液體給我,用高腳杯裝著。 「喝了它,會好一點。」 「血腥瑪麗(Bloody Mary)?(註2)」我問
「有能力的人就有責任成為先知,對吧?」 Tillmans 躲避了我的提問。 「但是,就像你知道的那樣,表面現象往往有欺騙性,
這也就是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的原因。我們不是因為自由才來這,
我們來這也不是因為我們不自由,逃避沒有理由,否認沒有意義,
因為我們都知道要是沒有意義,就沒有我們的存在。」 「意義創造我們、意義連接我們、意義操作我們、意義指引我們、
意義驅動我們、也是意義規定了約束我們的意義。(註3)」 Tillmans 啜了幾口手中的白酒。
「所以……我們都是來找尋意義的,是吧?
錫安就像是維繫我們生存的臍帶,
但會不會,尋找本身也是一種生命的意義呢?
一種永無止盡的探索,吸納每一秒我們存在、我們生活的底蘊,
然後像個花苞般緩慢地綻開。」我問。
但 Tillmans 仍只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微笑,
整張臉孔有如吳天章的作品,帶著難以揮別的記憶與厚重的痂皮,
分辨不出真假的皮膜,映著車上酒黃的燈光,像是盞昏暗的燈籠。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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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引用自張愛玲《天才夢》,她說她的藝術天賦就像華美的袍,而低能的生活能力是蚤子。她可以獨自領略生活的藝術,但是,面對與人接觸,那咬囓性的小煩腦,卻是她所不能克服。她是個天才,卻又是個生活的低能兒。我藉此句話來隱喻 Tillmans ,自嘲自己是影像創作的天才,在情感面卻不是這麼擅長處理。
註2:血腥瑪麗,一種酒,也是瑪麗一世(Mary I)的別稱,她下令燒死約300名宗教異端人士,因此得名「血腥瑪麗」,藉此試探(隱喻)錫安曾存在可怕殺戮。
註3:源於電影《駭客任務》,Agent Smith 在廣場上與 Neo 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