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行者,湖南人也。少時從師學文,不成;去,學劍,又不成。
其能也善走,而立之年,居鄉間,無所成,人或嘲焉。驛行聞之,乃奔於街中,大嚇曰:「壯夫不溺俗事,豈小輩可知者乎!爾等居鄙陋之地,竟以耕犁桑織為要事,甘之若飴,莫知以力效天下,豈不繆哉!汝等姑待吾之成矣!」於是持五日糧往大都。會大都下詔:「朕欲將千金之欽察汗國,然盜賊猖盛,無人敢往,故徵壯夫數名,以保完好。」驛行大喜,故揚其臂,指天地言曰:「吾志能行矣!」於是自薦於京兆尹參輪車。
既見之,參輪車問曰:「子何人者?」「壯夫。」「子能持干戈,敵萬人之兵乎?」「不能。」「子能舉九九之鼎,力百人而不喘乎?」「不能。」「子能操斧斤,以伐平林之木乎?」「不能。」參輪車甚怪之,曰:「余之所詢者,子皆不能,卻以為能保千金,奈何?」對曰:「壯夫能速行也。夫洛陽、大都三千里,良駒八十日可至,食粟十石;飛鷹傳書,五十日可至,而難保安然矣。吾不消一旬而可往赴其間,衆人聞行路聲,若千軍之至,萬馬震天,莫不驚慌竄逃矣。」參輪車甚喜曰:「子能矣。」於是引驛行入朝薦於世祖,世祖許之,領命南往。
行於山路棧道,果遇賊百餘人,欲千金。賊人重圍之,固不可破。驛行抛千金於空中,揎其臂,嚇其聲,躟趨其陣,起風,沙浮,不能見,唯聞萬馬奔騰之聲,賊人以為官兵至,遂逃,因不復見。驛行復拾千金,而千金竟未墜地。及二旬,驛行回大都稟其成,參輪車贊其功勞,而世祖因以為傳書官,為之奔走各地以傳遞情報。每走五十里,設站休息,謂為驛站焉,其源蓋出於此也。
及大元定天下,驛行因功為中書令,然福特甚妒之,以為驛行不能治國,遂陰與賓仕共謀焉。福特、賓仕者,世祖之叔父也。會世祖設宴以款功臣,於是二人偽倭王書,贈驛行四十萬圓,世祖甚疑之。驛行曰:「臣弗識倭國,今贈四十萬圓于臣,臣弗敢受之。」福特、賓仕曰:「陛下不可不察矣!非驛行與倭國有謀,何來書邪?非驛行與倭國謀元,何來四十萬圓邪?昔驛行善走,往赴於六合之間,列國莫不知其機,今天下定,欲謀於元,故與倭合縱以自王,竊為陛下之安危憂矣!」世祖怒曰:「有是哉!」驛行曰:「倭國居於東,隔海而鄰,垂涎於大元之地,以區區四十萬而可間君臣之義,破萬里之土,何嘗不為哉?望陛下察之。」福特、賓仕曰:「昔秦皇二世,趙高矇其上而弄權於股掌,雖有丞相李斯,亦不能保其身,終見殺於項羽。今陛下雄才大略,威震古今,統六合之大業,居九五之至尊,無人可敵,不可謀犯。且夫所賄多寡不可懼,背離之心乃可懼矣!是以陳伯之之書,世猶不齒,而況於此乎!今驛行與倭相謀明矣,又與蘇、張之行何異哉?望陛下明察矣!」世祖怒,果下其罪。而參輪車為之說世祖,世祖念其功多,乃貶其為庶人,終不得為宦。
驛行乃歸鄉,日授弟子疾走之術,世傳其書《捷安特》是也。而三菱、保時捷、雪鐵隆、技嘉、裕隆等皆當時弟子,咸以速行名於世焉。
後二年,大元伐倭,無功而返;復伐之,因遇強風,亦不得也。世人皆以為強風乃驛行之所為也。
太史公曰:余曾遊驛行所居鄉,惟其人皆安然無所欲,又觀其書,誠有不遇之歎,余甚慟焉。昔驛行於鄉間,尚無功於天下,及二旬以傳千金而得名,固有大材矣,而后竟以其材遭其禍,是故材與不材之間,猶可察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