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位名喚烏蕊的阿嬤(病床前這個美麗的名字),她胸口到腹腔蜿蜒細長的開刀傷口,與她空洞又灰濁的眼神,都讓人難忘。老師帶著我們手撫肋骨下的肝癌患部,塊狀面積粗硬,看不見的皮膚內是一副驚魄的畫像,癌細胞以何等強硬的姿態佔據了她的某處身軀?隔著一層皮膚也能感受到兇猛的存在。哪位畫家可以畫出這朵生命之花,以氣息、生命對抗著的頑強姿態?
在我和她相遇的半小時,在我緩緩按摩她腫脹的手掌之際,我聽見她用身體告訴我,當不可抵抗,於是不必抵抗。臣服,安歇,前往。
我們的調油加入了一滴丁香花苞,我希望能為她減輕疼痛。我的雙手握著她紫紅腫脹的手無數次,希望能將我的心意,透過手心溫度傳送給她。
有位家屬問我們,我們是職業芳療師嗎?「不是,我們都有其他工作,我是....,她是....。」 她繼續問「那你們會擔心來醫院,接觸病患,會帶來不好的氣嗎?怎麼排除?」 我和另一位夥伴相視而笑,感謝她的關心。其實此路,要能學會揮一揮衣袖,光與塵,不帶來,也不帶去。
只要吧!沐浴陽光下、草地上、香氣中,心正無念。 若有四時,仿若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