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門五三桐

吉例顏見世大歌舞伎公演初日，買了「幕見席」的門票從歌舞伎座四樓入席。夜の部的第一場《楼門五三桐》在下午四點半準時開演。

以「黑－柿色－萌蔥」三色直條紋組成的「定式幕」迅速向右側拉開，映入眼簾的是淺蔥色的布幕遮住整個歌舞伎舞台，布幕一角走出拿著淨琉璃本的太夫（說唱表演者）和三味線演奏者，連袂彈唱一段勇壯的「大薩摩節」。兩人退場後，鼓聲漸漸急促，接著淺蔥幕一落而下，豪華絢麗的樓門舞台瞬間呈現，並伴隨著陣陣飄落的櫻花雨......

登場的是由歌舞伎俳優二代目中村吉右衛門飾演的知名大盜賊「石川五右衛門」。他右手拿著長煙斗坐在京都東山的南禪寺山門樓上，眺望著眼前櫻花盛開的粉色美景，不禁讚嘆著：「絶景（ぜっけい）かな、絶景かな・・・」此時觀眾席響起掌聲、三樓後方的資深戲迷大喊著演員的屋號「播磨屋！」「ハリマヤッ！」

P.S. 第一次看現場的歌舞伎時，一定會被演出中附近突然有人大喊「ＯＯＯ！」而嚇一跳，這其實不是隨便亂喊的。這種飛入舞台的聲音稱為「掛け声」，像是為演員喝采般，從江戶時代就是歌舞伎演出中台上與台下重要的互動傳統。而且不是坐在一樓或二樓的觀眾可以喊，必須從離舞台最遠的三樓B席或四樓幕見席發聲。這些資深戲迷稱為「大向こう」，他們有一個組織而且只限男性入會。

「絕景呀！絕景呀！」可說是歌舞伎《楼門五三桐》中最經典的一段話，原屬於歌舞伎狂言《金門五三桐》五幕中的一幕，現今已不常上演全劇，只挑出「南禪寺山門」這最受歡迎的一段，演出時間約15分鐘。登場人物只有四人：安土桃山時代的超級惡人石川五右衛門、捕手左忠太和右忠太，以及真柴久吉（也就是豐臣秀吉）。劇中真柴久吉的出場時間雖然很短，卻是故事中非常重要的角色，因此會由非常有份量的歌舞伎俳優如尾上菊五郎飾演。

該劇將石川五右衛門設定為中國明朝遺臣宋蘇卿之子，在南禪寺山門上賞櫻時飛來一隻叼著布的白鷹，取下後發現是父親血手寫下的遺言，終於了解自己的身世並對殺父仇人真柴久吉恨意加深。接下來五右衛門在擊退真柴久吉派來的兩名捕手後，故事來到了高潮，樓門下盛開的櫻花樹往兩旁移開、樓門舞台整個往上升高一層，五右衛門注意到在南禪寺山門下徘徊的真柴久吉，於是朝他射出一只手裏劍，卻被真柴久吉迅速地拿起水杓擋住。最後一幕停止在兩人在山門上、山門下相互對峙的畫面。

這段石川五右衛門和真柴久吉上下對峙的歌舞伎場景也多次出現在江戶時代的「浮世繪」中，如歌川豐國的作品。

P.S. 這次在歌舞伎座看的《楼門五三桐》，飾演石川五右衛門的「二代目中村吉右衛門」和飾演真柴久吉的「七代目尾上菊五郎」現皆被認定為「人間國宝」= 日本重要無形文化財保持者。

當時我們是以「歌舞伎入門」的心態選擇只花日幣500円看一場只有15分鐘的《楼門五三桐》，對演員的知名程度和故事內容是完全沒概念。最近為了京都行前準備，閱讀了一些相關書籍，許多作者因為建築或障壁畫都會提起南禪寺，同時也略述歌舞伎《楼門五三桐》在南禪寺山門上演的經典橋段。現在了解故事後，對於大盜賊石川五右衛門所讚嘆的「絕景呀！絕景呀！」實在也吸引著我想登上山門一眺究竟......

（旅行前筆記，待續）

參考書：《吉例顏見世大歌舞伎》筋書、渡邊晃《惡人的美學・浮世繪》圓神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