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04|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天意] 天意 13

軒應和軒珞回到屋裏的時候,小俞抱著香苓在他床上睡著了,軒赤趴在床邊抬起頭來朝他們望去。
軒轅珞笑著拿起被子幫他們倆蓋好,又望向屋裏的東西,小俞已經替軒珞收好了一個行李箱。
他們怕吵醒小俞,想著讓他多睡一會兒,便走下樓去說話,軒赤則跟在後面慢慢的下樓梯。
軒應在屋裏看了看,除了柳樹精以外全部的精怪都走了,而他們出門的時候也把老榕樹悄悄帶到了江家院子裏,以後老榕樹會代替軒珞照顧江曉明一家人。
軒赤把晚上的事說了一下,軒應聽到鍾平的事倒想起忘記跟他說一聲,軒轅珞笑了起來,「他心裏也有數我們不可能再待下去的。」
「你們想往哪兒去?」軒赤也不確定他們的想法。
「往南去吧,天氣好些。」軒轅珞想了想,又望向軒應,「你想去哪兒?」
「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軒應聳了聳肩,一如往常的回答。
「你呢?」軒轅珞又低頭望向軒赤。
「對我來說哪裏都一樣,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軒赤回答。
「那就往南邊去吧,還是老城市好。」軒轅珞笑得開心,彷彿已經置身在南邊的盛夏之中。
軒轅珞又抬頭望向軒應,放軟了聲調的開口問他,「至少要撐個一、兩年,你應付得來嗎?」
「兩千年我都撐過來了,一、兩年算什麼。」軒應的語氣還算平靜。
軒轅珞輕嘆了口氣,張開雙手去抱住他,「總是在委屈你。」
軒應停頓了會兒,還是抬起手臂擁著他,語氣中帶著嘆息,「你要小心。」
「放心吧。」軒轅珞抱了抱他,鬆手朝他笑著,「你帶著他們趁夜離開,就往南走,找個中意的地方安頓下來,正午之前回來接我就好。」
「知道了。」軒應站起身,「我去把小俞叫起來。」
軒轅珞看著軒應上樓,又低頭摸摸軒赤的頭,「軒應不在的時候,替我照顧他們。」
軒赤舔舔他的手,心裏也有著不安,上一次軒轅珞跟他道別的時候,他失去了他兩千年。
「放心,這回不會扔下你的,我一定會回來。」軒轅珞笑著用雙手揉牠的臉。
小俞揉著眼睛拎著行李箱下樓來,軒應抱著香苓跟在他後面,「再看看屋裏還有沒有什麼想拿的。」
「唔……」小俞愣愣的望著廚房,最後抓了軒珞的桿麵棍跟他最常用來燉湯的大鍋,又有些怕軒應罵他,有些怯怯的問,「我可以帶走這個嗎?」
「想帶就帶吧。」見軒應點點頭,小俞開心的找了個環保袋把鍋跟桿麵棍裝進去,綁在行李箱上,再去他房間裏把自己的行李箱拖出來。
「存摺、身份證什麼的我都沒拿。」小俞側頭望向軒應。
「嗯,那些都用不到了。」軒應說完盯著時鐘看,直到時針指向凌晨三點整,他打開門讓小俞把行李拿出去,小俞出門前又看向軒轅珞。
軒轅珞朝他笑著揮手,「別擔心,我隨後就到。」
「嗯……等你。」小俞知道眼前的不是軒珞,但無論如何他們對他來說的重要性是一樣的。
小俞有些不安的提著行李走出去等著,軒赤跟在他身後,只蹭了下軒轅珞的手就出去,香苓本來還趴在軒應肩上睡著,突然就醒了過來。
軒轅珞伸手捏捏她的臉,「聽話點,好好把元神養好。」
香苓把一雙眼睛睜著大大的盯著他看了好半晌,才乖乖的點頭,軒轅珞揉揉她的頭,抬頭望向軒應。「走吧,記著時辰。」
「知道了。」軒應點頭,又望了他一眼,卻什麼話也沒說,也許是說什麼都沒意義了,只抱著香苓走出家門。
柳樹精跪在地上給軒轅珞行了個大禮,自己抱著真身跟在軒應身後,待軒轅珞把門關上,他們便跟著軒應走向暗巷裏。
小俞回頭再朝那間小小的店面望了一眼,那是他最後一次在老街上看見這棟充滿了桃花香氣的屋子了。
軒轅珞關上門後,在店裏走了幾圈,檢視著被留下來的東西,東摸摸西看看的,雖說有些捨不得,但好像也沒什麼是不帶走不行的。
「你還有什麼想帶走的可要盡早說。」軒轅珞像是自言自語般的開口,然後又上樓在房裏走了一陣子,每樣東西都摸個幾下。
最後在床上躺了下來,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享受那種慢慢沉睡過去的感覺。
等到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望向牆上的鐘,正好指著八點。
他爬起身開了窗,一陣腥氣直接撲面而來,他皺起眉關上窗,進浴室梳洗過後,下樓隨便找了點東西來吃。
他又環顧了屋裏一次,拿起一捲報紙放在瓦斯爐上,開了火,看著火慢慢燒起來,他轉身走出大門,關上鐵門。
軒轅珞抬頭看看天色,老街上都是些老人家,清晨五、六點就起床運動去,平常人七、八點正是通勤時間,老人家們倒是早都運動完回家休息了,所以老街上現在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軒轅珞望著老街,從路口的便利商店再慢慢望向巷尾的洗衣店,緩緩轉身離去,身後帶起一片大霧,籠罩了整條街,霧濛濛的伸手不見五指。
「小珞這麼早?買菜啊?怎麼這麼大霧啊?」鄰居李奶奶探頭望了一下,朝軒轅珞招呼著。
「是啊,霧大您別出來了,好好待家裏吧。」軒轅珞笑著朝她開口。
「也好,你走路小心點呀,霧這麼大別摔著了。」李奶奶不放心的叮嚀了句。
「知道了,您快回屋裏吧。」軒轅珞耐心的等著她揮揮手走回屋裏,才又繼續往前走。
他散步似的走到小公園附近,周圍仍有不少人躲在暗處守衛著,他如入無人之境般直直走進公園裏。
濃重的血腥味裏還混雜著天雷落下的些許焦味,軒轅珞走到那條因為痛苦而不斷掙動的蛟龍身邊,伸手輕撫著他的頭。「委屈你了。」
蛟龍發出低微的呻吟聲,軒轅珞安撫他似的輕撫著他身上的傷痕,「再忍一下,一會兒就帶你走。」
軒轅珞輕拍那條蛟龍,看他漸漸的停下掙扎,手上並沒有停下撫慰他的動作,一一去摸他身上的每一道傷痕,就算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也沒有停止。
直到那些傷痕慢慢的癒合,那頭蛟龍終於不再動作,而是盯著他身後發出警告的低嘯聲,軒轅珞輕拍拍他,「不要緊的,別擔心。」
軒轅珞安撫好那條蛟龍,回頭望著身後的人。
那是一個六十出頭的老先生,身後跟著四個天師,軒轅珞記得老人叫趙勝,看起來還精神奕奕的,穿著一襲西裝挺直著身體朝他端詳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我記得你……你那時還小,長這麼大了。」
軒轅珞被趙勝賣老的語氣逗得笑了起來,「上天待你不薄,你有權、有錢、有勢、有妻有妾兒女成群,你還想要什麼?」
趙勝挑起了眉,直直望著他,「我要壽命。」
「你有壽命,你壽盡六十八,還可以享六年福,這可是許多人想要都沒有的福氣了。」軒轅珞笑笑地說。
趙勝一聽他壽盡六十八,差點背過氣去,怒氣沖沖的瞪著他,「憑什麼我只能活到六十八?你曾祖母活到九十幾還可以重生!」
軒轅珞覺得這話更好笑,「她可不是凡人,你又憑什麼跟她比?」
「憑什麼她就可以是神仙!我想要長生不老,我想重生!」趙勝瞪著他,好似是他阻礙了自己的長生。
「再過六年,你便可以重新再來,這麼不禁等,你連這六年都不想要了?」軒轅珞笑著點頭,「你這麼不想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捨去這六年。」
「少說廢話,把那個小女孩交出來。」趙勝在真正發怒前忍住了氣,語氣帶著威脅。
軒轅珞有些好奇的望著他,「你得到她又能怎麼樣?她可沒辦法把你變年輕。」
「我要吃了她。」趙勝一本正經的回答,「她是花精所化的妖怪,吃了她可以幫我長生。」
比起生氣,軒轅珞更覺得好笑,心想還好軒應不在,不然這人可能會當場斃命。
「不然……」趙勝又緩緩開了口,「你把那條龍給我也可以。」
軒轅珞眨眨眼睛的看著他,「你也要吃他?」
「我要他的血,你把那條龍給我,我可以放過那個女孩。」趙勝認真的回答他。
軒轅珞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那我要都不給呢?你要吃掉我?」
趙勝只是瞪著他說,「我要有你在手上,不怕那條龍不來,你別以為我在開玩笑,你們的事我都查得一清二楚。」
軒轅珞只是輕嘆了口氣,神情微冷的望著趙勝,「我拚了命的想當一個凡人,而你有了我想要的一切,卻仍然這麼不知足,你說上天眷顧你有何用?留你在這世上何用?」
趙勝冷哼了聲,「你別以為自己有些能力就不知天高地厚,我能在這裏等你來就有辦法不讓你走。」
軒轅珞笑笑的望著他,「我等著。」
沒等趙勝吩咐,他身後的天師已經提起手上的法器發動了地上的陣式。
軒轅珞低頭望著地上那些血紅的符字,一個個在地上閃著陰冷的光芒,他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裏,朝趙勝展開笑容的同時,一陣水霧緩緩的漫延開來,籠罩了那條蛟龍,也覆住了地上的符字,最後緩緩包圍在他四周。
那四個天師發覺自己的陣式沒辦法驅動,有些疑惑的互相對望了一眼。
趙勝皺起眉抬手讓人喚來另一個天師,卻在另一個天師走進來前,自外面傳來了吵鬧聲。軒轅珞看看天色,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回頭摸摸那條蛟龍。「還能動嗎?是時間走了。」
那條龍抬眼朝他望去,黝黑的眼睛裏滑下了淚水,軒轅珞蹲下身去摸向其中一個符字,一陣霧氣掃過,那些符字消失在地面上,而那條蛟龍瞬間被解放,翻了個身便騰空飛起。
那四個天師驚慌了起來,而趙勝愣了一下,沒想到軒轅珞真能放走那條龍,連忙回頭大喊。「快點讓盛大師過來!」
一個手下慌忙的跑進來,在趙勝身邊小聲開口,「老闆,警方來了。」
「管他警察,我都打點過了,別管他們。」趙勝氣急敗壞的說,「快叫盛滿生來。」
「你走吧,別擔心我。」軒轅珞朝那條盤旋在空中的蛟龍開口,而那條蛟龍翻身轉了幾圈就朝更高處飛。
就在軒轅珞看著那條蛟龍飛到高處即將消失的時候,突然間又直直摔了下來,軒轅珞眉心一皺,用霧氣乘載他的身軀避免他直接摔到地面,半空中的蛟龍發出了忿恨的嗚咽聲與尖嘯聲。
「我有他的鱗片,他哪裏也去不了。」
軒轅珞回頭望向那個走進來的人,他記得那是稍早他跟軒應在空中看見的,那個帶頭的天師。
軒轅珞的神情漸漸冷了下來,語氣也不像是疑問,只像是說一件事實。「你為了私慾,拔了一隻龍的鱗片。」
「蛟龍也不過就是隻獸,能讓我抓住,任我驅策也是理所當然,你手上不也有一隻龍嗎?你要是心疼這隻,跟我交換如何?」盛滿生的臉上帶著些得意,擋在趙勝面前與軒轅珞對峙。
「就憑你,也配。」軒轅珞冷笑了起來,霧氣一瞬間漲了起來,如同他的怒氣一般,迅速漫延在整個公園裏。
趙勝有點緊張,而盛滿生退了一步,哼了聲揚起手上的法器,那是一個不過手掌大的小鼓,但隨著他的鼓聲,那條蛟龍突地掙扎起來,痛苦的在地上翻滾,似乎在克制自己不要去攻擊眼前試圖救他的人,他渾身上下的鱗片全都豎了起來,如同刀刃般鋒利。
軒轅珞卻毫不在意的伸手去輕撫他的頭舒緩他的痛苦,同時隨著他轉頭望向盛滿生的動作,一陣冷風有如千支細針般撲向他的臉。
盛滿生沒預料到軒轅珞可以安撫得了那頭蛟龍,臉上有如被千根針刺到般的疼痛傳來之時他忍不住手一鬆,小鼓便掉了下去,他反應極快的抬手去抓,那面鼓卻突然化成火焰燒了起來,當場燙得他連聲慘叫。
就在這時蛟龍發出尖嘯,側身閃過面前的軒轅珞直撲向盛滿生,一口咬住他的身體,黝黑的眼珠如同黑色冷火般燃燒著,烔烔有神的瞪向趙勝。
趙勝一下子站不住坐倒在地上,而其他天師早就朝外逃了出去,一個白衣人從外面慢慢走了進來,也不在意蛟龍還杵在那裏,嘴裏還叼著個人,只彎腰拾起地上還在燃燒的那面鼓,火焰在他手上瞬間熄滅。
那人從鼓裏掏出一塊閃閃發亮的鱗片,伸手遞向那隻蛟龍,語氣還算溫和,「吃了人你就化不了龍長不了角了,把人放下來換你的鱗片如何?」
蛟龍望向軒轅珞,見他點頭之後,吐出嘴裏奄奄一息的人,讓那人把鱗片放在他額上,隨後一路尖嘯著朝天上盤旋了幾圈,便揚長而去不再回頭。
「就你一個人?」軒轅珞站在原地,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蘇雨呢?」
「他不能來了。」仲衡朝軒轅珞走近幾步停了下來,「或者說,我不能讓他來。」
語畢,軒轅珞周圍剎那間便燃起一圈藍色火焰,軒轅珞只淡淡的笑了起來,「這樣就想困住我?」
「當然不敢想這樣就能困住大人,但您還站在符陣當中。」仲衡平靜的說明。
軒轅珞低頭望去,那些剛剛被他掃去的符字,在仲衡的火焰之下又重新顯現了出來,血紅的字變成了暗藍色的火光。
而六個陣眼當中,隱隱發出的冰冷氣息他再也熟悉不過,那是他的釘。
軒轅珞臉色微變,他沒想到仲衡能把他的釘藏在這片血腥之下,只挑起眉來望著他,「這障眼法用得還真高。」
仲衡面色不改的回答,「多虧這些凡人的貪慾,不然我今天是困不住您的。」
那陣濃厚的血腥氣味掩蓋了陣眼裏的蚩尤釘,空氣中滿是血腥味和他的霧氣,他只顧著陣式上的蛟龍,竟沒注意到陣眼裏已經有釘了。
軒轅珞臉上的神情不變,心裏有些不可置信,他前一天跟他們說好的當然不是這種情況,他只是沒想到仲衡會來這一手。
蘇雨拿著他的釘殺他,跟仲衡用他的釘擺在陣眼裏對付他,這完全是兩碼事。
他原本只是要籍凡人之手,用蚩尤釘散去他的元神,好完全融入人身,而仲衡現在所做的,真正足以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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