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9/11/19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與我同罪》29

沈伽唯受傷,蘇敬感冒頭痛,姜然精神萎靡。
這宅子裡的住民心有靈犀,做什麼事都同心協力。就連生病,都像是互相商量好的。
閒散山人周潛搖身一變,成了救苦救難的江湖神醫。他帶著幫手在三個房間裡來回轉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那日午餐後,周潛預備去給沈伽唯換藥,正巧看到他站在窗前跟妻子打電話。算一算時間,倫敦估摸著是清晨六點的光景,沈太太無疑起得很早。
周醫生見沈伽唯專心致志的,便在門口多候了幾分鐘。
哦。
沒有新聞,每天不是睡就是吃。
嗯。
是。
為什麼?
沒有那個必要,反正我很快就會回家。
周潛模模糊糊聽得幾句,都是敷衍了事的官方說辭。而沈伽唯則在他發呆之際,悄無聲息地把虛掩的門拉開了。偷聽牆角雖說不成體統,但架不住人家心胸寬闊,壓根沒在意。
「她想趕在週五前飛回國,說要探望我媽。」
「太陽打西邊出來,樓小姐居然會在乎你媽。」
「我也這麼想。」
「...... 能攔得住嗎?」
「我叫她少給我來事。」
「結果呢?」
「拼命在電話裡抹眼淚,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
該。
哭就對了。
這年頭,找男人光看臉必然要吃大苦頭。
他們沈大少爺在青少年時期就滿滿一肚子壞水,待到將來升級變成沈老爺,只怕是要比前代更出色了。
周醫生眉梢一高一低,手裡提著藥箱往裡走。繞過床尾時,他瞥到被單上平攤著一本花花綠綠的相冊,周潛心裡咯噔一緊,立刻躲開了眼。
基本上,在窺探隱私方面,他會遵循主僕有別的條規。
姜姑娘的秘密,周潛自是翻來覆去看了個透徹。輪到沈伽唯或是蘇敬,他則盡力保持平常心。只需以安詳的心態面對一切牛鬼蛇神,他便可以在這個家裡安穩地存活下去。
所謂職業操守,他只對真正掏錢買單的實力主子開放。
沈伽唯倚窗而坐,仔細地捲起袖管讓周潛檢查傷口。理論上少爺應該很疼,但他都好堅強,一副輕傷不下火線的樣子。
「令堂這手下得夠狠。假如再偏上那麼一丁點,你大約就回不來了。」
他客氣地點了個頭。
也不知是不是在懷念娘親的好刀法。
「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
「問。」
「這玩意當真是她弄出來的?」
沈伽唯愣了兩秒後,悠悠地笑了。
「她先起的頭。我不過是順著她的思路,多發揮了兩下而已。」
「...... 哦。下回要小心,實在忍不住,你還可以試試手背。」
「謝謝。」
一番開誠公佈的溝通之後,他們就不再多說話。
屋內的氣氛可能從來沒這麼好過,天高雲淡,君聖臣賢。周潛縫上嘴,他側身打開藥箱,開始料理沈伽唯。
牛排刀也好,鋼筆尖也罷。想來,這樣猙獰的口子,非得是愛之深情之切,才能眼睛都不眨的痛下殺手了。
如今世風日下,老實人被逼急了會去跳牆,而瘋狗被逼急了,反而只會自殘。
周潛在離開之前拍拍沈伽唯的肩,告訴他一切終將變好,狹路相逢勇者勝,他這一刀絕對不會白挨。高風險高回報,姜姑娘心善,必不能虧待了他。
「別亂講話。回報什麼的,我可沒想過。」
「你沒想過。」
沈伽唯溫和地對周醫生揚了揚右臂。
「手長在我身上,我想怎麼劃,就怎麼劃。」
◆◆◆
他說得有道理。
他的傷,確實和愛情沒多大關係。
若要怪罪下來,就怪那療養院裡擺放的半枝蓮太鮮艷,看得他眼睛難受。更怪母親極端不合作的態度讓他想起了姜然。這些漂亮女人都不聽話,她們披著美艷的皮,做的全是大逆不道的髒事。
「伽唯,你要小心。往後盡量和小姜保持一定的距離。」
「怎麼說?」
「…… 那天我偶然間路過工具房,竟撞到她和阿敬在裡頭做。」
「哦?」
「一個女孩子家,看著白白淨淨的,那聲音實在是太髒了。」
所以說,回憶並不總是體面的。大多數情況下,它們猶似昨夜風休寒徹骨,整得他比挨了凍的落水狗還慘。
眾卿家講的都對。
他的小然很髒,髒到令人髮指。這姑娘人盡可夫,根本不配吃沈家的大米飯。
佈局清爽的起居室裡,沈伽唯單手鉗著母親的下巴,不過輕鬆地向上一推,立時三刻便把她弄脫臼了。
他不太明白,這位風韻猶存的貴婦既有本事忍得了父親的不仁不義,為何不能乖乖聽一回他的話。
「咽下去。」
「聽話。」
「咽下去我就放開你。」
他一手的血漬,力大如獸,語氣卻溫柔地能掐出水來。看得護工兩眼直勾勾地瞪著,攔也不是,幫也不是。
「沈先生,我們...... 」
「你們接著喂。」
沈伽唯攥緊了右腕走出去,警告護工好好盯著她。該備的料和水,一頓都不許缺了。
他交足了錢,就必須看到成果。
一如他把心肝掏出來,他便要得到回報。
◆◆◆
沈大少爺日理萬機,才沒功夫管姜然是不是有領旨謝恩的心情。
他手起刀落,他要她躺著,她就不能跪著。
於是,在規規矩矩地多熬了四天後,手傷初愈的沈伽唯想出來一個新點子。他知道這回鐵定攔不住樓小姐的探親之路了,在她駕臨之前,他還有機會把小然伺候得高興些。
他想看她對自己笑,假的也行。
沈伽唯是個心思恪純的男人。他在床上對付女人的招數花樣繁多,到了床下,竟十分簡樸直白。
要麼花錢買包,要麼花錢請飯。
他在書桌上鋪平了紙,大手一揮,唰唰唰地以硬筆行書編纂了一份菜譜。
這下可把新來的幫傭給急壞了。
她資格不夠老,仍癡心不改地試圖和上級講道理。她說他寫的玩意大多不是時令菜,反季節的瓜啊果的,吃著口感會不好。
反社會的沈伽唯聞言,摸了摸手腕上的繃帶,青著一張臉。
他當時尚未來得及吃禦藥,一眼望過去,下眼瞼似乎有點紅,滲人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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