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12|閱讀時間 ‧ 約 88 分鐘

敬訪談 023 @ 20190206 論殖民者的退化,論被殖民者如何翻身,論沈船計畫。

    訪談摘要:
    毛澤東代表征服者王朝本土化的過程,這種逆轉歧視鏈的做法實際上是在削弱自己的組織,只不過是在自己的組織削弱到徹底崩潰以前的那個緩衝期,他可以享受兩頭佔便宜的局面:一方面享受降虜士大夫的財政和經濟資源以及更大的專制權力,一方面又可以享受征服者王朝傳統戰鬥力的殘餘部分。
    他之所以沒有在赫魯雪夫身上成功複製篡奪國民黨的勝利,是因為硬指標不夠,你怎麼也成功不了。田忌賽馬的前提是,我用我的上駟去打你的下駟,我最好的打你最壞的,我還能打的贏,那就是說我們的差別還不算很大。但是如果你的最好的馬是100分,最差的馬是70分,而我最好的馬都只有30分,最壞的馬是10分,我拿自己最好的馬去打你最差的馬,我還是一敗塗地。毛澤東就落到了這種下場。但是這並不是說他的策略不好。你頂多說他根本就不應該打篡位主義。如果要打篡位主義的話,沒有比他採取的更好的策略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他之所以不行就是因為,所有的蘇聯人,無論是愛史達林的還是反史達林的,親共還是反共的,在黨內是屬於哪一派的,所有的俄羅斯人,哪怕他是格魯吉亞人或者高加索人,毫無例外地歧視東方人。他們可以接受西方人的統治,但是不可能接受東方人的統治。格魯吉亞人好歹還算是基督徒,烏克蘭人還算是比俄羅斯人高級一點的人。要讓韃靼人、蒙古人、亞洲人來當權,這是沒有任何人願意認真考慮的事情。
    其實,中華人民共和國偉大的民主小清新們熱愛的趙紫陽和熱愛的六四學生運動他媽的就是這麼一回事。鄧小平從未有過放棄權力的想法,而胡耀邦和趙紫陽則是因為自己在黨內的資格很淺,掌握的又是極其邊緣和週邊的部門,所以他們就想像赫魯雪夫一樣給你們這些本來屁也不是的小知識份子一點恩惠,沒有別的用處,至少你們罵罵人或者拍拍馬屁總是你們會的,發揮一點作用。誰知道你們竟然以為,他媽的現在真是民主時代,而我們知識份子應該在民主時代當領導了,你真的要搶起領導的位置來。於是,黨內追究責任的話,那顯然是胡耀邦和趙紫陽的責任。而且因為你們已經上了街,為了面子的緣故也不能回去,於是只有用坦克從你們身上碾過去。請問,死的這些人該算誰的責任?從鄧小平這個黃俄殖民者的角度來講,被殖民者之所以翻天,不是因為老百姓不好,老百姓還是最好的奴隸,而都是因為你這個包藏禍心的趙紫陽釋放了錯誤的資訊,法辦你那是一點也沒錯的。
    被殖民者想要翻身,要做死在戰場上的準備。這個準備沒有做好的話,你不可能真正翻身。別人頂多像是埃及科普特人或者像是馬來華人一樣,美國人是說要民主,現在世界上是美國人當家,那麼我們就民主吧。但是有一個前提,你們一定要跟著我們執政黨投票。如果你們哪一天不跟著我們執政黨投票,甚至是在選舉中打敗了我們執政黨,那時候我們就民主不起來,我們就要用暴亂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暴亂一陣、打打殺殺一陣以後,你們漸漸就明白了,既然你們不能打,那還是乖乖地順著我們的意思去投票吧。結果必然就是這樣。在暴亂沒有發生的大多數時間,埃及和馬來西亞看上去還是挺民主的,總統是選出來的,議員也是選出來的。但是前提條件是,屬於降虜這一方面的科普特基督徒和馬華(無論是基督徒、佛教徒還是其他什麼人),你要自己知趣哦。該往哪個方面投票,你不能夠隨你自己的意思想怎麼投怎麼投。這其實還是一種費拉狀態。但是我們也算是把美國人的面子給顧到了。也就是這樣了,你頂多做到這一步。如果你自己不知趣,自己並沒有做好能打的準備卻一定要硬剛、一定要把統治權盤下來的話,那麼像趙紫陽時代發生的那些事情遲早必然會以某種形式發生。這是權力政治的冷酷邏輯。
    回題,毛澤東在拉丁美洲和東南亞推行革命,當然是全部鬥輸了。但是在他們鬥輸以前,他們還好好折騰過一次。至少在波爾布特這個場面上,他們還能夠堅持長達幾十年的鬥爭。這事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已經是拼出渾身解數的力量來了。在這個過程中,毛澤東犯了一個天下土鼈都會犯的錯誤:簡單的說,技術不是像毛澤東和習近平想像的那樣,是土財主家裡面的銀元寶,我偷到了存在自己家裡面一直存著,都是我的。它是一個動態值,像你的身體素質一樣。你不能說我十年前在學校的游泳隊裡面拿過錦標,我把錦標像畢業證一樣藏在自己的箱子裡面,只要小偷偷不走我的錦標,我的游泳永遠能行。其實你已經是胖得像南瓜一樣。保持你成績的唯一方法就是你不斷去遊,你不能憑以前的游泳成績。科技這個東西像你的游泳成績,而不像是土財主家裡面的銀元寶。這是毛澤東和習近平這樣的土鼈都不懂的。
    因此,搞什麼「中國製造2025」,還是不可能追得上美國的技術研發的,但是它可以在共產黨核心團體中間維持一種自信心,就是說,我們並不是不知道美國是在和平演變我們的,但是我們也是留了一手的,我們將來還是能夠翻盤的。
    你要相信我們改革開放賺夠了足夠的外匯和技術以後,我們中華民族還是能夠打敗美國人的,要在廣大的中下級共產黨幹部的心目中維持這個信仰。廣大中下級幹部相信這一點就足夠了,人民當然跟畜生一樣,是可以不考慮的。中下級幹部相信這一套理論,他們就會跟著共產黨核心走,去負責控制人民,維持住中國共產黨的統治,維持革命江山不變色,打敗美帝國主義和平演變中國的罪惡陰謀。
    但所有工業產業鏈都是不能停工的,過剩的產能需要有出口。所以才有一帶一路。我先不說他們技術上怎麼樣,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所有這些東西,包括90%以上的高鐵,武漢以西的全部鐵路和基礎建設,都是倒賠錢的。它們需要依靠珠三角和長三角的血汗勞工賺來的錢年復一年去補貼。而你修的越多,你賠的就越多。
    對中國來說,這個錢總歸是要賠的。但重大問題在於你派出去接洽的這些人,比如說現在杜特爾特不是還在菲律賓麼,他身邊也是有一幫共產黨的,可能跟韓國瑜身邊的共產黨是一樣的,是教育他應該怎樣發展經濟,就是炒房地產,把菲律賓的房地產炒得沖天漲。同時在王緝思的一帶一路開展的同時,另一批人也已經參加進去,到阿拉木圖或者其他地方去買房買地,準備炒中亞各國的房地產。這就是他們準備幹和實際上能幹的事情。當然,這樣做的結果必然是排華。你如果把吉爾吉斯的房地產炒貴了以後,當地人就要開始排華了。
    它的特點就是,它沒有一套完整的匪諜機構可以牢牢地控制你,它利用的是你的貪心,利用的是當地腐敗分子的貪心,而當地腐敗分子又沒有完全控制當地政局的能力,所以事情鬧大了以後又完全收不住。
    所以說,有沒有一個策略統一的所謂沈船計畫,我是異常懷疑的。例如:共產黨派到加州的諸如此類的公司一次又一次被最根正苗紅的老幹部子弟黑掉,然後組織派人來找也找不回來。你要是跟民運方面接觸的話,你會覺得共產黨好像無所不能,他們都是失敗者;但是你如果是從共產黨內部的體制出來的話,你會覺得共產黨在資本主義面前簡直就是不斷地當冤大頭,而且還不得不繼續當下去,因為你還必須不得不派人。列寧黨在海外使用的金錢原則上來講不是貪污,雖然跟貪污有時也無法區別,而是體現了列寧黨的工作方式。我很懷疑這種東西在民運界或者本質上非常軟弱的華人社會眼裡面是不是就會變成沉船計畫的一部分。雖然我認為它不是。
    我們得分析一下共產黨的幹部結構,因為共產黨就是幹部党本身,但是它的幹部結構至少是雙層的,有相當於八旗子弟和改革開放幹部這兩種不同。八旗子弟是真正的共產黨自己人,1978年就是共產黨的自己人;而改革開放幹部就像是袁世凱和曾國藩這些人一樣,是鄧小平在後來推行幹部年輕化、技術化、以招商引資為主要政績的情況下,高考恢復以後受過比較正規教育的官僚。這兩種人的階級出身不一樣,他們的立場也不一樣。
    真正的列寧黨是沒有家庭觀念的,他們的家庭對他們來說就是組織安排的生活秘書。我們要明白,真正的共產黨員,就是不包括改革開放幹部在內的核心共產黨員,他是全員特務,全員恐怖分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狀態,他們沒有休息時間。因此,他們不能有資產階級意義上的那種妻子,不能有資產階級意義上的那種家庭和子女。但是他們像所有動物和人一樣有性欲,性欲必須得到解決,所以就要有生活秘書。生活秘書比較方便的方式就是在外人面前稱她為妻子。而這個妻子的工作能力比一般兼任丈夫秘書的民間資產階級妻子的工作能力要強得多。但是有一個不好之處就是,她隨時可以殺你滅口。
    按照這樣的工作方式培養出來的老共產黨員就有一個特點:他們沒有那種土地主、土資產階級或者儒家官僚那種要為自己的子孫考慮,我要做一個壞人,刮一刮地皮,貪污到很多錢,好讓我的子孫不用做壞人這種觀念。
    但是改革開放幹部有這種觀念。他升官的動機是傳統式的:升官發財。發了財以後,我把我的子孫送到美國去,順便多貪污一點。大不了東窗事發,我在國內坐牢,但是錢轉移出去了,我的子孫後代變成美國人了。這個動機對舊地主資產階級、對舊社會的人、對新社會的科舉幹部是有極大誘惑力的。
    所以說,如果貪污了錢、跑到國外去的這就叫沉船計畫,那麼佔幹部隊伍絕大多數的改革開放幹部即使現在還沒有執行沉船計畫,他們每一個人百分之百都在準備執行沉船計畫。
    但是我們要注意,這種意義上的沉船計畫的執行者是費拉。他們的計畫全都是個體性質的,鑽空子性質的,所以說他們不可能要把整個集團搬出來或者要坑害或改善中國之類的計畫。他們全都是機會主義者,無一例外都是機會主義者。
    所以這樣的計畫不能發揮真正的政治上的作用,如果真的中國退出了國際體系,所有這些東西會被一掃而空的,像馬來西亞稍微搞一次排華,你的什麼碧桂園之類的轉移出來的黑款就全都送給馬來人了。這是費拉社會自身不可救藥的一個現象。但是格局既然是這樣的,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20190212陳醫師訪談劉仲敬第23集整理文稿
    簡體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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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臺灣陳易宏醫師
    發佈時間:2019年02月12日
    整理者:三馬兄
    [00:00:13]主持人:委內瑞拉欠了中國大概三十幾億美金的外債,是中國外債的一個特殊部分,因為它當初是協議直接以石油和當地的石油工業做抵債手段的。顯然,經過這一次的政局變動,委內瑞拉很可能會賴帳。想請您針對委內瑞拉和中南美洲的形勢,包括我們所知的其實在毛澤東時代中國就已經在中南美洲開始做一些滲透工作,到現在它已經掌握了很多中南美洲的土地和重要的戰略資源,如果有這樣一個指標性國家對中國進行排華、債務拖延或者欠款的狀況,會不會對中國的內政造成一些影響?
    [00:01:08]劉仲敬:影響幾乎沒有,因為它等於是在一部分沉沒成本上面劃了一下,就是說你只是丟掉了你已經扔進垃圾箱裡面的東西。實際上,投進委內瑞拉的東西和投進一帶一路的東西事實上是早已經丟掉了,只是一個形式上的問題。
    [00:01:28]這就涉及一個組織上的瓦房店化或者說是征服者王朝本土化的過程。毛澤東在歷史上的地位大概就相當於是忽必烈一類的人物,把本來是屬蒙哥大汗和努爾哈赤這些人的權力一下子篡奪到康熙皇帝和忽必烈的手裡面。他雖然在出身上仍然是征服者王朝的人,但是實際上轉而在政權內部採取打擊征服者傳統勢力 — — 就是像索額圖那些舊滿洲貴族,而重用徐乾學這樣的降虜士大夫,用這種手段來扭轉格局。但是這樣的角色產生以後,他就陷入自相矛盾的局面:一方面他可以打擊周恩來和劉少奇之類的人物,但是他的班底仍然離不開黨的組織。所以,不要說是康熙皇帝,就是宣統皇帝,也仍然離不開八旗的組織。八旗的組織亡,大清就亡。這是他不可能根本解決的問題。而他採取的逆轉歧視鏈的做法實際上是在削弱自己的組織,只不過是在自己的組織削弱到徹底崩潰以前的那個緩衝期,他可以享受兩頭佔便宜的局面:一方面享受降虜士大夫的財政和經濟資源以及更大的專制權力,一方面又可以享受征服者王朝傳統戰鬥力的殘餘部分。當然,過了這個階段,等到金哀宗和宣統皇帝那個時代,就變成兩頭吃虧了:降虜這方面,他之所以服你,就是因為你還有殘餘戰鬥力,等你沒有殘餘戰鬥力的時候,人家肯定要自立門戶,於是你錢也得不到,什麼也得不到;反過來,征服者那方面的殘餘勢力既然戰鬥力已經徹底喪失了,又不能給他任何實質上的幫助。結果,他就把被征服者費拉和征服者兩邊的弱點都給吸收到自己身上來了。這恰好就是他以前在康熙皇帝和金章宗那個時代能夠在征服者和被征服者兩邊同時佔便宜的結果。
    [00:03:43]其實,東亞歷代王朝都可以用這個公式來概括:由純粹的內亞征服者開始,根本就是外國人,這個外國人階段算在共產黨身上就是王明同志武裝保衛蘇聯、堅決打倒一切像毛澤東這樣的小資產階級富農因素的那個時代;然後進入毛澤東或者康熙皇帝這個階段以後,它輸入到東亞的組織資源就被反過來用來打倒赫魯曉夫修正主義者,康熙皇帝率領大清軍團出塞北伐打倒蒙古人,在大金國就是在夾穀清臣的統帥之下出塞北伐、跟成吉思汗的祖先作戰。所謂的中蘇交惡,本質上就是這個階段。在這個階段內,毛澤東當然像康熙皇帝一樣是不服氣的,他要用他自己的資源來打倒蘇聯的資源,但是這實際上是不可能的。如果中共的組織資源仍然像蘇聯的組織資源那麼強大的話,他敢翻身,立刻就會被高崗、劉少奇和周恩來他們搞下去了;他能夠搞倒劉少奇和高崗,那就是說明瓦房店化已經進行了一部分,否則他做不到這一點的。康熙皇帝能夠當權,能夠把鼇拜和索額圖壓下去,本身就是說明滿洲已經有一點不行了;如果滿洲還是像努爾哈赤時代那樣強大的話,康熙皇帝那麼做,滾蛋的就是他自己了。所以,這件事情你從一開始就可以看到是不可能成功的,事實上也就是這個樣子的。
    [00:05:18]他開始的計劃是全世界性質的,就是想用篡奪國民黨的那種手段來篡奪蘇聯的整個體制。在他看來,事實上也是,本來全世界共產主義者是一家,斯大林也不是俄羅斯人,共產國際根本就不是俄羅斯人的組織,恰好是猶太人、高加索少數民族瘋狂鎮壓俄羅斯民主主義者的產物。在蘇聯的初期,它鎮壓的主要對象就是大俄羅斯民主主義者。斯大林自己也是格魯吉亞人,跟毛澤東這個湖南人有什麼區別?斯大林在的時候讓斯大林當權,他退了以後讓毛澤東當權而不讓赫魯曉夫當權,有什麼錯的?赫魯曉夫這個半烏克蘭人和毛澤東這個湖南人來接斯大林這個格魯吉亞人的班,領導全世界的共產主義者,從法統的角度上沒有任何錯誤。只是按照共產主義的規矩來說,你唯一需要的條件就是,你只要能殺掉別人取得勝利就行了。如果你殺不掉別人,那你做什麼都是錯的;如果你殺掉了別人,那你做什麼都是對的。它是沒有正常的繼承規矩的。
    [00:06:18]而且,毛澤東是一個優秀的權術家。毛澤東這個人的特點 — — 這一點也可能是東亞小知識分子或者費拉社會的主要特點,他們在一個方向上是領先於全世界的,就是用妾婦之道那種陰柔的權術。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是靠吃這個過日子的,而且出身又很低賤,如果在這一行不是耍得很精的話,你早就死了。這個邏輯就像是,一般的說法認為,盲人的聽覺特別敏銳,因為他對聽覺的依賴性超過正常人。有眼睛的人一般是能用眼睛看就不去聽的,而他不得不經常鍛煉他的聽力,他通過聽力方面的細微信息解讀出大量材料的能力就要遠遠超過眼睛很明亮的人。其他地方,特別是強者和蠻族征服者,在玩弄權術這方面一般是極其不行、極其幼稚的,原因也就是因為他沒有這個必要。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成本的,至少上帝給每個人都是二十四小時,你能夠打贏的,你根本沒有必要去騙。而你如果一天到晚像後宮裡面的女人一樣動小心思怎麼樣騙的話,你的戰鬥力也就起不來了。對於你來說,這是根本不划算的事情。所以,蠻族征服者一般都認為降虜很狡猾,而降虜都認為蠻族征服者很愚昧,英國人和印度人的關係、印度人和中亞人的關係、羅馬人和埃及人的關係向來都是這個樣子的。雖然他們可能是在降虜這個坐標負的一邊和在征服者這個坐標正的一邊處在各種不同的位置上,我只能做定性分析而不能做定量分析,但是這個基本盤是不錯的。像以前(其實現在仍然是)男權社會普遍的歧視婦女的言論說的那樣,男人想要在鬥心眼方面鬥贏女人,這是毫無希望的事情,你只要生下來是一個男人,你認輸算了吧,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回事。
    [00:08:17]儘管毛的勢力從來都不如蘇聯,但是他判斷權術鬥爭的能力,憑良心說,還真是在赫魯曉夫之上的,赫魯曉夫跟他比起來就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當然,依靠權術判斷力,缺乏硬的信息,也可能會搞出很多笑話來。就是說,你對基本材料一無所知,全憑你對權術的感覺去分析,可能會鬧出極大的錯誤來。例如,毛澤東以前曾經就說過,他認為希特勒是一個傻瓜,是墨索里尼的傀儡,墨索里尼狡猾得很,他才是真正牛逼的人物。這就說明他對歐洲的形勢根本不瞭解,不瞭解德國的基本盤和意大利的基本盤差別有多大。所以,在聽他說這句話的美國記者斯諾(當然他也是共產國際的人)聽起來,肯定覺得毛澤東簡直是一個跟非洲剛果部落的黑人差不多的外行。但是即使在這個外行的基本盤裡面,他也不是完全錯誤的。一般來說,照歐洲人的習慣來說,就是拉丁人更狡猾、日耳曼人更蠻族,基本盤就是這個樣子的。墨索里尼確實也是一個比希特勒更圓滑的人。他之所以最後不行,是因為意大利的國力根本不行,而且意大利國內的大部分勢力並不支持他。希特勒就要更蠻一些,更喜歡耍硬的,而墨索里尼確實是更喜歡耍狡猾。所以,毛澤東在這一點上的直覺倒是真沒有錯。
    [00:09:46]赫魯曉夫上臺以後,他推斷出赫魯曉夫是新人,又沒有殺過人。而且他放了斯大林抓起來的很多政治犯,給大家補發工資。斯大林從東歐國家掠奪了很多東西,他也給你減輕。對中華人民共和國這方面,他也不像斯大林那麼殘酷。比較外行的人就覺得,這真是天下歸心,仁君上臺了。毛澤東卻敏銳地撇開表面看實質:這一定是說明赫魯曉夫在體制內的根基不像斯大林那麼硬。而且照馬基雅維利政治學的基本原則來說,施恩於人,很容易被人恩將仇報;用恐怖來統治人,別人卻很難對你恩將仇報。所以,赫魯曉夫是一個比斯大林更弱的角色。他對斯大林當然就像對蔣介石一樣並無真愛,他只是怕斯大林而且離不開斯大林而已。如果斯大林變得軟弱了、有機會取而代之的話,他是毫不猶豫的。現在赫魯曉夫上來了,他認為機會來了。他統戰東歐國家,統戰拉美和全世界的共產黨,統戰蘇聯共產黨的內部人,包括米高揚這些人,擺出一副我是斯大林元帥最好的維護者的樣子。赫魯曉夫你雖然有很多優點,但是我還是要用長輩教訓晚輩的口吻來教訓你。我並沒有要奪你的權的意思,一點也沒有,絕對沒有,我只是作為顧命老臣在給你指點指點,比如說你這樣說斯大林的壞話在國際社會的影響不好、對我們所有共產黨都不利之類的。那麼在蘇聯黨內擁護斯大林的老臣是不是跟著我這個熱愛斯大林的人一起走,就把你赫魯曉夫架住了,然後一點一點的,你赫魯曉夫變成張聞天了,我就上臺了。
    [00:11:25]這個權術雖然沒有成功,但是我們還是必須公正地說,這在當時的權力格局之下是任何想要篡位的東方人所能夠採取的最佳策略。他之所以沒有成功,是因為硬指標不夠,你怎麼也成功不了。田忌賽馬的前提是,我用我的上士去打你的下士,我最好的打你最壞的,我還能打贏,那就是說我們的差別還不是很大。但是如果你最好的馬是100分,最差的馬是70分,而我最好的馬都只有30分,最壞的馬是10分,我拿自己最好的馬去打你最壞的馬,我還是一敗塗地。毛澤東就落到了這種下場。但是這並不是說他的策略不好,你頂多說他根本就不應該打篡位的主意。如果要打篡位的主意的話,沒有比他採取的更好的策略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他之所以不行就是因為,所有的蘇聯人,無論是愛斯大林的還是反斯大林的,親共還是反共的,在黨內是屬哪一派的,所有的俄羅斯人,哪怕他是格魯吉亞人或者高加索人,毫無例外地歧視東方人。他們可以接受西方人的統治,但是不可能接受東方人的統治。格魯吉亞人好歹還算是基督徒,烏克蘭人還算是比俄羅斯人高級一點的人。要讓韃靼人、蒙古人、亞洲人來當權,這是沒有任何人願意認真考慮的事情。當然,這種感情會以理論分析的形式展現出來。就是說,我們講正統的馬克思主義和列寧主義,當然在這方面毛澤東也是事實證明他毫無水平,他的馬列主義著作還是蘇聯專家替他編的,他能夠寫出來的東西都是根據三國水滸那一套寫出來的,當然那樣你更不行了,我們再請幾個匈牙利的、東德的馬克思主義專家來給你振振有詞,你簡直就接不上話,你毛澤東算個毛啊。
    [00:13:15]其實對毛澤東來說頗為可悲的是,蘇聯黨內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和亞洲人最友好的恰恰就是赫魯曉夫本人。例如,匈牙利事件和波蘭事件的時候,他找毛澤東和劉少奇徵求意見。這是斯大林不會做的,是勃列日涅夫不會做的。赫魯曉夫也沒有必要做,他這是給你面子。就是老闆在執行重要決策的時候找一個低級職員讓你參詳參詳,就是說,我把你看成跟我的顧命老臣一樣資格的人,你應該感激淋漓,看到我對你的好處應該加倍忠勇奮發才對,就是這個意思。但是這樣做的結果在毛澤東這方面恐怕是起了一中各表的效果,讓他覺得:“哎呀,不得了了,現在我們黃種人終於翻身了。以前我們在斯大林同志的領導之下作小服低,受了不知道有多少氣,現在該我們揚眉吐氣了。你看,赫魯曉夫都這麼做了,那顯然是我們眼看就要翻身了。”這就產生了另外一個很有趣的帝國主義原則,就是說,如果兩者之間的真實關係就是殖民者和被殖民者的關係,那麼殖民者還是要對被殖民者狠一點,局勢才能穩定;如果你對被殖民者一好了,局勢馬上就開始亂起來,因為他等於是釋放了錯誤信息。殖民者的真實動機並不是說我們從此以後要一律平等了,我只是給你一點獎賞、讓你加倍出力而已。而你卻理解成為,哇塞,我要翻身了,於是你就鬧起來了。而我並不打算真的要放棄權力,那我只有反過來用比原先更狠的手段鎮壓你,把你打回原形才行。結果搞到最後,雙方都流了更多的血,還不如一開始連這點小恩小惠都不給,被殖民者根本不指望翻身,老子就做奴隸算了,殖民者也按照原來的方法去做。
    [00:15:10]其實,中華人民共和國偉大的民主小清新們熱愛的趙紫陽和熱愛的六四學生運動他媽的就是這麼一回事。鄧小平從未有過放棄權力的想法,而胡耀邦和趙紫陽則是因為自己在黨內的資格很淺,掌握的又是極其邊緣和外圍的部門,所以他們就想像赫魯曉夫一樣給你們這些本來屁也不是的小知識分子一點恩惠。沒有別的用處,至少誇誇人或者拍拍馬屁總是你們會的,發揮一點作用。誰知道你們竟然以為,他媽的現在真是民主時代,而我們知識分子應該在民主時代當領導了,你真的要搶起領導的位置來。於是,黨內追究責任的話,那顯然是胡耀邦和趙紫陽的責任。而且因為你們已經上了街,為了面子的緣故也不能回去,於是只有用坦克從你們身上碾過去。請問,死的這些人該算誰的責任?從鄧小平這個黃俄殖民者的角度來講,被殖民者之所以翻天,不是因為老百姓不好,老百姓還是最好的奴隸,而都是因為你這個包藏禍心的趙紫陽釋放了錯誤的信息,法辦你那是一點也沒錯的。
    [00:16:22]至於被殖民者這一方面,我們要考慮到,統治者的根本素質就是要輸出秩序。秩序不完全是武力,但是必須包括武力在內。像聖路易算是聖君,他根據基督教最純潔的道德觀去裁判案件。但是如果有人真的不聽的話,他必須像傳說中的圓桌騎士和黑太子愛德華這些人一樣,自己披掛上陣去打這個邪惡的騎士,跟他決鬥。因為他除了信仰虔誠、辦事公正以外也是一位英勇無敵的騎士,一般的惡霸也打不過他,所以他除暴安良才得到了美好的名譽。你想想,如果他是範進一樣的儒家知識分子,躲在自己的小屋裡面,結果會是怎樣。最好也像是孔子本人一樣,惡霸出來了,關起門來寫一部書,然後對自己同樣不能打的弟子說,我寫了一部《春秋》,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其實質意義就是,等惡霸死了以後,我們都從小屋子裡面爬出去罵一罵他,總算是我還有點良心。然後接下來的下一步,更多的門徒弟子當中比較狡猾的人就會覺得,這樣好像也不是辦法。惡霸在的時候吃香的喝辣的,我們躲在小屋裡面罵他,還可能被抓來殺了。最後等他死了以後再出來罵,好像也得不到什麼安慰。我還不如把這個方法反過來用,惡霸在時我就去拍他馬屁,反過來寫一部書來證明惡霸好得很,完全符合孔子的道理。然後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而且還可以盜用孔子的名義和惡霸的勢力,這是多麼好的事情。儒家的門徒最後就一步步走到這一步,歸根結底是什麼原因?就是因為孔子這一代就是古老的儒家從封建騎士退化到知識分子的轉型期。孔子的父輩和祖輩還是封建騎士,是死在戰場上的;孔子本人就不怎麼能打,幻想依靠教育培養一幫弟子來實現他伸張正義的理想;他以後的門徒弟子就一蟹不如一蟹了。孔子雖然不能打,但是他在寫文章的時候還是願意付出極大的政治犧牲來堅持正義的,然後他的徒子徒孫就索性連寫文章都開始顛倒黑白了。事情就是這樣一步步退化下來的,關鍵就是在於你放棄了使用武力。
    [00:18:31]被殖民者想要翻身,要做死在戰場上的準備。這個準備沒有做好的話,你不可能真正翻身。別人頂多像是埃及科普特人或者像是馬來華人一樣,美國人是說要民主,現在世界上是美國人當家,那麼我們就民主吧,但是有一個前提,你們一定要跟著我們執政黨投票。如果你們哪一天不跟著我們執政黨投票,甚至是在選舉中打敗了我們執政黨,那時候我們就民主不起來,我們就要用暴亂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暴亂一陣、打打殺殺一陣以後,你們漸漸就明白了,既然你們不能打,那還是乖乖地順著我們的意思去投票吧。結果必然就是這樣。在暴亂沒有發生的大多數時間,埃及和馬來西亞看上去還是挺民主的,總統是選出來的,議員也是選出來的。但是前提條件是,屬降虜這一方面的科普特基督徒和馬華(無論是基督徒、佛教徒還是其他什麼人),你要自己知趣哦,該往哪個方向投票,你不能夠隨你自己的意思想怎麼投就怎麼投。這其實還是一種費拉狀態,但是我們也算是把美國人的面子給顧到了。也就是這樣了,你頂多就做到這一步。如果你自己不知趣,自己並沒有做好能打的準備卻一定要硬剛、一定要把統治權盤下來的話,那麼像趙紫陽時代發生的那些事情遲早必然會以某種形式發生。這就是權力政治的冷酷邏輯。直截了當地說,美國人所謂的那種民主是只適用于華盛頓將軍熟悉的那種,所有的男人家裡面就像是備拖把一樣都備著槍,一般出門的時候身上都背著一支槍,十九世紀以前的美國人一般都是那樣的,男人種地或者打獵什麼的都是背著槍出門,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美國式的全民民主才是合理的。在人民有一部分根本不能打、而是很希望得到保護的時候,你能指望的最優秀的統治就是歐洲和日本那種封建統治,不能打的人出一筆保護費請能打的人保護他,而雙方還是說話算話的人,所以信用還很好,至少能搞成封建制度。如果連說話算話都做不到、各種狡猾起來的話,那就是東方的費拉政治了。
    [00:20:47]毛澤東既然想要用這套權術去弄蘇聯,那麼他在蘇聯本党統戰蘇聯的老黨員老幹部來反對、架空、取代赫魯曉夫的大計失敗以後,他自然而然就會繼續採取從馬基雅維利主義角度來講的最佳策略。這個策略也確實跟以前一樣也是最佳策略,只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資源支持不起而已。就是把巴西共產黨、東德共產黨、阿爾巴尼亞共產黨和全世界共產黨這些小弟團結起來,把全世界共產主義的中心從莫斯科搬到北京。儘管蘇聯共產黨看來沒希望了,全讓赫魯曉夫給吃掉了,就像是南京和武漢都被蔣介石拿去了,但是我還可以外圍包圍一下,東歐、拉美、東南亞聯合起來包圍莫斯科似乎還是有一定希望的。我剛才講的前一部分在歷史上留下的蛛絲馬跡不多,因為它就沒有搞大,毛澤東還是蘇聯党貴賓的時候,在蘇聯黨內做了一些小動作,又沒有做成氣候,所以一般寫歷史的作家很容易把它忽略不計;後一部分就沒有人能夠忽略了,因為它已經鬧到全世界都知道了,就是中蘇兩黨在莫斯科和其他大會上面互唱對台,相互對罵對方是修正主義,中國總算是把阿爾巴尼亞拉到了自己這一邊,但是大多數党都讓蘇聯人給拉過去了,這樣動靜鬧得很大,西歐各國的共產黨、歐洲人和美國人都知道了,所以大家就非得寫一句不可了。
    [00:22:18]當然,結果一方面是實力的基本盤,一方面是逼格的基本盤。不可避免的,毛澤東心裡面的如意算盤是看蘇聯不順眼的人會跟著我走,但是實際上的基本情況是,看蘇聯有五分不順眼的人,看中國一般是有十五分不順眼。這一點被他 — — 哪怕是今天的大多數中國人,無論是自由主義者、保守主義者還是社會主義者,全都忽略掉了。例如,西歐各國的共產黨其實在1956年匈牙利事件以後看蘇聯已經有八分的不順眼了。這裡面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歐洲人畢竟比較有錢,《人道報》( L’Humanité) 雖然沒有掌權,但是好歹還是有幾個錢,有幾個工會是跟著他們走的。他們對蘇聯的依賴性,沒有達到東方像以前的中國共產黨在瞿秋白時代那樣百分之九十幾的經費都是蘇聯出的,完全仰人鼻息。而且我老人家他媽的的到底是法國人呀,你蘇聯人再怎麼牛逼,畢竟是俄國人。哪一個法國人能夠心甘情願地承認俄國人比自己高明呢?就算是你奪取了政權而我奪取不了政權,我心裡面還是不服氣的。論逼格,講理論,難道以我法蘭西的高度文明,我會講不過你一群俄國人和匈牙利人?這簡直是開玩笑。自古以來,匈牙利人或者波蘭人如果會講一點理論的話,那不都是我們法國老師教的嗎?你們俄國人算屁。然後毛澤東以為,你既然看蘇聯這麼不順眼,也許會願意跟著我走。但是很對不起,人家連蘇聯都瞧不起的人,哪裡瞧的起中國,你那點理論連蘇聯都還不如。
    [00:23:52]所以,無論論實力還是論逼格,毛澤東都是徹頭徹尾地輸光了,連他其實是最有希望和最有把握的東南亞都輸了。東南亞至少還是明帝國和清帝國曾經下過功夫的地方,又有很多華裔,而華裔內部有很多組織是國民黨的組織,而國民黨是中國共產黨在全部歷史中唯一曾經打贏過的對象,但是結果搞到最後他在東南亞還是全部輸光了。葉劍英和周恩來在婆羅洲、馬來西亞這些地方大肆把遊擊戰爭的經驗拿來推廣,而事實證明遊擊戰爭純屬扯淡。也就是說,東南亞和拉丁美洲的經驗都證明,如果沒有蘇聯爸爸的話,毛澤東那種遊擊戰爭是根本不行的,很容易就被人家給剿掉了。事實上中國的情況也是這樣。毛澤東在沒有趕走蘇聯之前老老實實在教科書裡面寫“是在蘇聯老大哥的領導之下我們取得了革命的勝利”,這是符合歷史真相的;然後趕走了蘇聯老大哥以後它又轉過來寫“是我們偉大的中國人民自己取得了勝利”。中國人民取得了什麼勝利呢?好像也只有毛澤東和他的遊擊戰爭了。於是大家就有了一種錯誤印象,好像他搞的那些流氓行動,包括在陝北把蔣介石任命的專員騙出去或者趕出去,搞出一百多個縣,搞土地改革,從地主家裡面搜銀元寶,搞公私合營,從資本家手裡面搜銀元寶,這些活動是很管用似的。但是實際上,那些東西搞出來的其實也只是一些土槍和很差的武器,形不成像樣的戰鬥力。像這樣搞出來的軍隊,差不多就是聶榮臻和粟裕在蘇北和華北搞出來的那些部隊。事實證明,這些部隊是打不過傅作義或者湯恩伯的部隊的。能打贏的部隊是林彪的部隊,就是拿著蘇聯武器和日本武器的前滿洲國軍。是這支部隊入關以後,才使以前被傅作義打得滿地找牙的聶榮臻翻了盤,使北平能夠被攻陷。如果蔣介石真的把滿洲給了斯大林,而斯大林拿著滿洲不管毛澤東,甚至像對希臘共產黨那樣對待毛澤東的話,毛澤東在抗戰時期後來被國民黨深惡痛絕地說共產黨不講道義用的各種流氓手段其實用處不大。
    [00:26:19]應該說,後來國民黨也是編造了神話。國民黨到了臺灣以後,它編造的神話是這樣的:“我們國民黨是很講道義的,我們像對待李宗仁一樣對待毛澤東,誰知道毛澤東忘恩負義,用流氓手段整我們,我們才輸的。”但他們在抗戰時期,就是蔣介石在重慶的時候,他們其實不是這麼想的。他們在重慶的時候是這樣想的:“我拿著美國武器居高臨下,國內的各派系,無論是毛澤東還是李宗仁,都是我的小弟。搞流氓手段的也不是只有毛澤東,李宗仁其實也搞過,只是程度較輕。你李宗仁在安徽和湖北搞了很多縣過來,桂系的軍隊擴大了七、八倍。毛澤東在華北的山東、河南、河北搞了很多小動作,你共產黨的軍隊擴充了十幾倍。但是你的軍事質量還是不行,你那些土造兵工廠、貧下中農招募出來的兵、鬥地主分田地分出來的那點銀元寶派不了大用場。只要國軍拿著美國武器,同時能夠跟蘇聯搞好關係,拿著現代化武器鎮壓你們是沒有問題的。”其實這個想法是沒有錯的,只是他沒有料到,主要就是由於他堅持大中國主義的緣故,使美國人在戰後不願意支持他。而更重要的是,由於堅持大中國主義,不肯讓出滿洲,使蘇聯人轉過來堅定地反對他。如果他乾脆地採取聯邦主義的態度,不搞什麼大中國主義,把美國人留住了,同時允許蘇聯在東北搞一個紅色滿洲國,名義上屬中華民國而實際上屬蘇聯,那麼他在抗戰時期的那個想法其實是對的:毛澤東憑著華北那幾杆爛槍和哪怕是有幾百萬之多的貧下中農的解放軍,那還真是打不過遠征軍的。不要說是遠征軍,傅作義打他們都是綽綽有餘。實際情況證明,就像是馬來人和印度尼西亞人那些其實是民團改編出來的軍隊要鎮壓按照毛澤東自己的先進經驗搞出來的馬來遊擊隊是不成問題一樣。但是滿洲國軍入關、遠征軍又斷了美國供給以後,就打不過蘇聯供給的前滿洲國軍隊了。
    [00:28:23]其實故事情節就這麼簡單,只不過由於國民黨和共產黨在長期幾十年的時間內扮演了鬥爭的主角,它們都出於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都在撒謊,而廣大的自由派知識分子和自稱為社會良心的其他歷史學家之類的各自又各懷私心,又把自己的二級謊言、三級謊言和四級謊言加到一級謊言之上去,使可憐的吃瓜群眾的大腦被洗得五迷三道的。相比之下,伊迪·阿明和博卡薩這些非洲黑人的大腦就算是比較簡單了,他們編造的神話就非常一目了然:我們法國非洲軍和英國黑人兵團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主力,我們殺進了柏林,滅了希特勒,我們黑人很牛逼。他們這個故事,任何人一看都能看出其中的奧妙所在。而中國人搞出來的這些被二級、三級、四級、五級……扭曲了N多次的話就看上去不這麼簡單了,好像複雜多了,但是實際情況都是一樣的,根本的邏輯都是一樣的。毛澤東在東南亞推行他的那套華北式遊擊戰的結果,就是把特別是馬來共產黨和馬來華人坑得走投無路,坑得他們幾輩子都沒法翻身。在當時六十年代葉劍英寫什麼“赤道雕弓能射虎”的破詩的時候,還沒有出生的馬華嬰兒都因為他這麼一搞,在自己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差不多已經是註定變成犧牲品了。
    [00:29:52]但是毛澤東儘管搞了這些,按照我剛才的描繪好像是一個很可笑的蠢才,把自己整個搞輸了,但是他並沒有真正失敗。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黨內這個小圈子裡面,他成功把劉少奇和周恩來給做得七死八活,把劉少奇像一個犯人一樣給整死了,用請老中醫開中藥而不給西醫治療的方法把可憐的周恩來給整死了,也就是說他實際上是把黃俄勢力的代理人給攪得走投無路。考慮到他自己真正的支持者就是華國鋒那種貧下中農出身、沒出過村的土幹部,以及王洪文那種工人階級出身、屁也不懂的流氓無產者,憑這一點,按說的話,他根本不可能鬥贏周恩來、劉少奇、鄧小平這些人。而他居然哪怕是暫時鬥贏了,把這些人給整得很慘,你就不得不承認他是一位天才的權術家。換了你,你試試看。如果你手頭只有王洪文和華國鋒這種人,你在第一個回合還沒有來得及冒泡沫就被人家吃掉了。你在歷史上很可能是任何記錄都留不下,地球上根本不知道你是誰。如果勉強留下一個記錄,就是說,某某縣有一個狂妄的、師範學校出身的反革命分子說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話。也可能到1988年或者2008年有一位吃飽了撐的自由主義歷史真相學家想要統計一下共產黨侵犯人權的暴政,在侵犯人權的一百萬零一萬八千項暴政記錄當中給你在尾巴上占了那麼一行半的內容,讓大家知道共產黨害死的人當中原來還有你這麼樣一個人。正常情況下就是這樣的。而毛澤東居然把自己搞成了國家主席,而且還成功地整死了這麼多比他強大得多的人,所以他的確是一位優秀的權術家。他至少保證了自己能夠善終,雖然沒有能夠保住自己的老婆孩子。
    [00:31:55]文化大革命和全球輸出革命是一件事情而不是兩件事情,絕對不是說像可憐兮兮的啟蒙派知識分子、民主小清新、兩頭真老幹部和歷史真相學家所說的那樣,毛澤東你太壞了,你把用到阿爾巴尼亞的那些錢用來給老百姓吃好一點,老百姓更加擁護你,不是更好嗎?其實這才是白癡呢,如果毛澤東真的這麼幹的話,他就要被蘇聯在黨內留下的人整個給消滅了。蘇聯是全世界共產主義者的領袖。好比你在作戰的時候,對方三軍齊出,從四個方向向你進攻,如果你只打一個方向的話,你不用打了,無論你在那一個方向怎麼打,你三面被圍就肯定輸定了。你就算是在其他方面每一條線上都要打輸,你也得在每一條戰線上都派出軍隊。派出軍隊,就算是打輸了,它至少也把其他戰線上的敵軍給牽制住了。而且,你毛澤東打著全世界斯大林主義者的真正領袖、是蘇聯修正主義者主要的敵人、在全世界共產主義者的範圍內跟蘇聯平起平坐的旗號,至少在戰爭還在進行的過程之中黨內的親蘇派是不敢對你下手的。如果你一開始就暴露出在全世界所有地方你都是輸家,那麼可以保證,你在北京城和西柏坡都會鎮不住。在黨內的蘇聯走狗都敢在你身邊安竊聽器,不敢殺掉你麼?殺掉你以後重新寫一遍歷史:我們党在蘇聯老大哥的正確領導下打跑了蔣介石、獲得了偉大歷史勝利以後,混進黨內的富農分子、小資產階級激進派毛澤東妄圖篡黨奪權,將革命引入歧途,幸好我們在周恩來同志和劉少奇同志的英明領導之下、在赫魯曉夫和勃列日涅夫老大哥的正確指導之下撥亂反正,全國人民一致擁護。
    [00:33:51]一方面,不擁護都要槍斃的,你敢不擁護嗎?另一方面,很有道理呀,毛澤東一面讓你們在那裡挨餓,餓死了幾千萬人,一面在你們餓死的時候把你們的糧食拿去送給巴基斯坦和阿爾巴尼亞;而蘇聯老大哥一來,你不但不用送糧食給阿爾巴尼亞和巴基斯坦,而且蘇聯老大哥還十分慷慨地把以前分給越南人和朝鮮人的糧食分了一部分給你們,把本來要餓死的很多人都救回來了,你能不熱愛蘇聯老大哥嗎?如果你是一個有良心的貧下中農,你不被黨用槍指著你,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是不是蘇聯人比毛澤東要好一些?憑良心說,蘇聯人就是比毛澤東更好一些呀。這個道理就像是,康熙皇帝憑良心說就是比朱元璋和張獻忠要好一些呀。你如果是一個大明朝的貧下中農,你聽黃道周之類的吳越知識分子講什麼大義,韋小寶聽陳近南講什麼朱三太子,同時讓你一天到晚挨餓,還要吃你的人肉;而康熙皇帝來了以後滋生人丁永不加賦,大家都吃得飽飽的,他只要求你留一條辮子。大明朝的貧下中農有幾個人會願意跟著陳近南去反清複明,而不願意在康熙皇帝的領導之下好歹能有飽飯吃,做順民可以做得安逸?這就是很明顯的道理。
    [00:35:05]漢族主義就是章太炎在1911年以後發明的,到現在還有人鼓吹,這是他們最大的悲哀。而如果他們的歷史理論正確的話,共產黨是大壞蛋(當然滿洲也是大壞蛋,但那已經是次要的了),但是我們漢人本來是很NB的,只要趕走了大壞蛋,我們的日子就會好過了。但是十分可悲的就是,真實的歷史就是,他們所謂的漢人就是被征服的降虜,在李世民的時代和在康熙皇帝的時代是一樣的:在內亞征服者給你輸出秩序的時候,你才能夠作為下等人和順民生存;然後這個秩序消失的時候,你在張獻忠(當時不叫張獻忠,而叫黃巢和秦宗權,但是實質一樣,所以我就用張獻忠來概括他們全體了)之下就只能過吃人肉的日子。當然,按照他們的歷史發明,李世民是漢人,但是實際上李世民當時的漢人看待李世民的方式跟康熙時代的漢人看待滿洲的方式是一樣的,你丫不過就是鮮卑人。像著名的文中子王通,是當時東亞儒家的領袖,房玄齡和杜如晦這些人都是他的學生。他就像是清初的顧炎武一樣,我義不仕滿洲,但是我的學生徐乾學這些人去當了滿洲大臣,這是好事,他至少可以給我們減輕一點壓迫,既然我們橫豎翻不了身。文中子自己的歷史理論是:“鮮卑人渡江滅了建康的陳朝,陳亡,中華正統亡了。漢魏以來的中華正統,衣冠南渡,偏安江左,支持了這麼久,終於還是亡了,嗚嗚嗚嗚嗚嗚。我老人家是孔子的真正門徒,我是一個講原則的人,不會貪圖富貴的。我沒有別的辦法,我以後再也不去做官了。我坐在家裡面發奮圖強,像孔子本人一樣教一批學生,把中華道義教給他們,然後我的學生房玄齡和杜如晦出來去侍候鮮卑人李世民,去幫助他搞點改革開放吧。好像我也只能做這些,誰讓我不能打呢。”
    [00:37:10]鮮卑人統治時期的基本格局其實跟滿洲人統治時期是一樣的,但是皇漢分子是死不承認的。他們的邏輯是這樣的:中古以前的征服者因為取了漢名的緣故就都算漢人了,例如李世民就可以算漢人了,諸如此類。這種做法十分高明地解決了一切問題。所以我推測,再過二百年鮑羅廷也是漢人,誰讓他姓鮑呢。鮑羅廷是漢人,蔣介石和毛澤東都是鮑羅廷的學生,所以國民黨和共產黨都是漢人的王朝。然後他們以後在八個大大的王朝統治下在水深火熱之中的時候,就會編出神話說:“我們以前在漢人李世民、漢人毛澤東、漢人蔣介石和漢人鮑羅廷的領導之下日子過得很好的,雖然有史思明和斯大林(史達林)作亂,但是史思明和斯大林也是大唐朝的叛臣,他也姓史,所以這都是我們漢人一家的事情。鮑羅廷和斯大林打仗,李世民和史思明打仗,都是一回事,還是我們漢人最偉大。八個大大算什麼,等我們驅逐了八個大大,我們還是有好日子過的。”按照這種理論搞下去結果會是怎樣,我反正是早已經清楚了,但是他們是自己不願意讓自己明白,所以估計也就明白不了。
    [00:38:18]毛澤東面臨的局面就是,第一,他其實根本不能贏。他自己心裡怎麼想的我無法推測。他如果像我一樣清醒,他就會知道他自己根本不能贏。但是即使在不能贏的情況下,他也要像蔣介石在臺灣一樣,向他的小弟裝出一副我就是能贏的模樣,這樣我才能打出最好的效果來。同時,他能夠指望得到的效果就是他實際上得到的效果:我還在鬥爭的過程當中,別人是滅不了我的,我還能夠以領袖身份出現;鬥爭一旦停止,我死了以後,那就一切都完了。蔣介石有可能確實已經把自己都給騙住了,以為他真能反攻大陸。毛澤東也有可能認為他真能夠幹翻蘇聯,但是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只是他自己個人主觀的區別,對於除他以外的任何其他人,這兩種情況是沒有任何區別的。所以,歷史就這樣展開了。
    [00:39:08]他在拉丁美洲和東南亞推行革命,當然他不能依靠儒家士大夫,也不能依靠王洪文這樣的無產階級或者華國鋒這樣的貧下中農。貧下中農和無產階級的特點是什麼?你既然是社會最底層,你的特點就是,你沒有什麼組織和關係。你認識什麼人呢?你就認識你街坊,跟你一樣窮的貧下中農,跟你一樣沒文化的貧下中農,能夠說出的臺詞都是像陳永貴那樣。陳永貴會怎麼說?“你們受了毛主席的恩惠還要背叛毛主席,你們簡直不是人。”老幹部是怎麼回答他呢?老幹部實話實說地告訴他:“毛主席本來是打算整死我們的,可惜他沒有成功,哈哈,現在我們當權了,我們不殺你就已經很仁慈了。”當然,陳永貴靠的就是一些話術而已,他沒有別的,他只有靠外圍意識形態宣傳,村裡面大喇叭講的那些理論,我們都是毛主席的好學生。沒想到,做了副總理,到了中央,中央的領導幹部把面子一撕,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毛澤東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已經把毛澤東幹翻了。你有種?請!請你回老家去向貧下中農說我們是毛主席的叛徒,你上井岡山來打我們啊。”貧下中農他不敢,他不敢上井岡山。而且他是過慣了窮日子的,雖然受了老幹部的極大侮辱,但是老幹部在他投降以後給了他一些特供待遇,那種待遇顯然比他們村裡面的貧下中農的待遇好得多了,雖然不能跟老幹部相比。他為了這些,就乖乖地什麼也不說了,也不再做毛澤東的好學生了。貧下中農就是這個樣子,好對付得很嘛。這一點不是你個人的問題,而是你的階級出身和你的社會關係網決定了你的軟弱,所以你也就只能這樣了。
    [00:40:47]毛澤東能派貧下中農去幹這些事情嗎?這些人到了南洋,對於國民黨養的那批馬來富商,他們能鬥得過嗎?人家很容易把他們搞掉。所以他還是只能靠列寧黨機構。結果,他在反蘇的時候還必須借重葉劍英和周恩來的情報系統,而情報系統和匪諜系統是最蘇聯繫的。這一點主要還不僅僅是因為組織傳承和師承的緣故,還有技術方面的因素。毛澤東整人是沒有技術的,這一點是因為他不像斯大林那樣控制著安全部隊。例如,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都知道,毛澤東整人的時候是怎麼樣的?交給群眾。你們單位搞一批民兵貧下中農之類的東西,就在本單位騰一個辦公室當臨時監獄,把你關起來,隔離審查,然後在這個過程中發動一批群眾來鬥你,可能就把你打死了。當然你很冤枉,但是請注意,你住的就是單位的辦公室。其實你如果是一個經驗豐富的大盜賊的話,這樣的辦公室是很容易越獄的。你在蘇聯沒有這種事情,斯大林同志派克格勃來抓你,克格勃的技術是全蘇聯最先進的。儘管蘇聯農民使用的拖拉機簡直是一堆開不動的鐵砣,但是克格勃使用的什麼神經毒劑之類的比西方情報系統還要先進。蘇聯最先進的地方就在情報系統,蘇聯人修的監獄比美國人修的監獄可要難越獄得多了,你進了克格勃手裡面是逃不出來的。但是毛澤東那些群眾審查組之類的東西,老實說那是挺好對付的。監獄、情報部門之類的其實還一直掌握在蘇聯留下來的這撥人身上,而他們實際上從技術水平來講也絕不會相信毛澤東那一套能夠管用。用了毛澤東那一套,他們就不用工作了,跟普通的貧下中農和紅衛兵有什麼區別。所以能夠管用的還是他們那一套,儘管跟蘇聯斷了交以後他們進入了一個吃老本的階段,漸漸就落伍了。
    [00:42:43]他們用的是蘇聯在五十年代給他們的技術,而越南人和朝鮮人用的是蘇聯人在六十年代不斷更新換代的技術。技術不是像毛澤東和習近平這樣的土鼈想像的那樣,是土財主家裡面的銀元寶,我偷到了存在自己家裡面一直存著,都是我的。它是一個動態值,像你的身體素質一樣。你不能說我十年前在學校的游泳隊裡面拿過錦標,我把錦標像畢業證一樣藏在自己的箱子裡面,只要小偷偷不走我的錦標,我的游泳永遠能行,其實你已經是胖得像南瓜一樣了。保持你成績的唯一方法是你不斷地去遊,你不能憑以前的游泳成績。科技這個東西像你的游泳成績,而不像是土財主家裡面的銀元寶。這是毛澤東和習近平這樣的土鼈都不懂的。他抱著五十年代留下來的技術,其實到六、七十年代已經不行了。但是反過來,即使是五十年代的蘇聯技術,用來對付王洪文、陳永貴這樣的貧下中農和工人階級還是足夠的。在國內對被封鎖在窪地底部的廣大貧下中農來說,這樣足夠了。但是拿到東南亞去,跟蘇聯的六、七十年代技術相比的話,你就輸了。
    [00:43:58]但是輸得還比較值,至少像是李鴻章的北洋艦隊打日本一樣,或者像是蔣介石的新軍打日本一樣。共產黨當然是別有用心地罵他們,廣大小清新也說他們怎麼怎麼不爭氣,其實他們就是當時最牛逼的人,他們還能拿出去打,你讓川軍去打一打試試看。川軍拿的是什麼狗屁武器?川軍是只有十九世紀的山炮,而且大多數山炮沒個炮彈。山炮主要的用途是在川軍打川軍的象徵性戰爭中拿出來,我有山炮,像是女人在頭上戴珠寶一樣拿來唬女人。真正能打仗的是靠比如說廣元兵工廠、漢源兵工廠、重慶修理所出來的土槍。那些土槍跟現在的“化隆造” — — 青海化隆那些地下手工業作坊造出來的槍沒有什麼區別,因為本來就是手工業作坊自己造的土槍。大多數川軍的士兵裝備的是這樣的土槍,這樣的土槍才是他們真正的武器。但是這樣的土槍有一個好處,就是它能夠供應得上。打沒了,工匠還有,還可以繼續製造。這樣的彈藥可以像十九世紀維克多·雨果的小說描寫的那樣,巴黎人民築起了街壘,工人階級在自己家的後院裡面把各種金屬飾品倒進熔鍋,熔化了以後倒進模具,出來就是子彈,帶著子彈就上街打仗了。十九世紀的武器就是可以這樣造的。川軍的武器是十九世紀的武器,所以他們就是這樣打仗的。這樣的武器你拿出去打日本人,基本上就是純屬搞笑的事情。蔣介石的德國和蘇聯裝備的新軍好歹還能打一打,李鴻章的部隊也是這樣。
    [00:45:32]所以,你也不要說毛澤東派到東南亞的那些人不行。他們能夠拿出去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範圍內最先進的,就是蘇聯給的五十年代的組織、武器和技術。用來在東南亞跟蘇聯扶持的越南共產黨之類的六、七十年代的武器和組織鬥,當然是全部鬥輸了,但是在他們鬥輸以前他們還好好折騰過一陣,至少在波爾布特這個場面上他們還能夠堅持長達幾十年的鬥爭。這事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已經是拼出渾身解數的力量來了,極大地消耗了自身的資本。當然,在坦桑尼亞和其他地方,故事是基本相似的。坦桑尼亞的故事的不同之處在於,那些地方是蘇聯不大想要的,所以沒有發生真正的競爭。在今天的津巴布韋和安哥拉這些地方也發生了類似的競爭,結果也是親蘇派把親中派給徹底打沒了,打沒了以後大家就像是忘掉了這件事情一樣。
    [00:46:27]現在的問題就是,假如讓我這個馬基雅維利主義者去給共產黨當顧問,我就會說,其實你們的想法純屬幻想。你們的想法是以為,“美國人的慷慨說明他們是很軟弱、很好騙的,騙到技術以後再反戈一擊”,但是實際上美國人根本不是傻瓜。他們的想法跟重慶時代的蔣介石是一樣的,認為你孫行者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我給了你,你也翻不了天。而且它跟重慶的蔣介石不一樣,美國人的技術當然都是美國人自己開發出來的,不像蔣介石還全靠美國人支援。所以,它認為你翻不了天這是有合理依據的。你現在拿到沒關係,你現在拿到的是我脫下來的舊衣服,就像是我把我的舊電腦捐給山區貧困兒童一樣,扔了也是扔了,不如給你。如果你是好人,你得給我付錢;如果你是無賴,算了吧,我也是本來要扔進垃圾堆的。難道說是,你不給我付錢,這個東西我就一直用下去?顯然日本人也不會這麼做,日本人在大連運來的東西就是在本國淘汰下來的。它如果運來的話,到大連來辦血汗工廠還可以賺一些;留在日本的話,它只能夠淘汰銷毀,還要付一筆銷毀費用。所以,你就算是騙了他,人家也覺得不吃虧。
    [00:47:43]你就等於是像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經常存在的那種民間垃圾收集系統。民間有一些多半是由河南人組成的撿垃圾隊,你扔下的東西人家撿去,撿去以後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可能廢舊電腦那些東西,他就拿去便宜賣給農村人了,其他東西又不知道是怎麼處理的。反正對於像我這樣的城裡人來說的話,我不會問他要錢的,因為我自己去處理這些垃圾還要費時費錢費力。他順手給我拿走了,他以為是占了我的便宜,我還輕鬆了很多。美國人在中國輸出技術,其實幹的就是這種事情。河南人有沒有想過要對我們進行革命,我其實不知道,但是中國共產黨的意思是想要利用這種機會到時機成熟、積累夠了以後就革命的。例如像“中國製造2025”就是這樣一個革命計劃,等到偷來的和撿來的各種技術湊齊了,所謂的產業鏈齊備以後,我們就可以翻身了。而美國人對它的做法,從中華人民共和國內比較內行的人看來的話,有點小題大做,甚至可能是為了尋找假想敵而給自己找藉口,因為他們內部的人非常清楚,他們自己湊齊的這些產業鏈跟以前計劃經濟所自豪的那種“我們蘇聯有全套的國民經濟,不像你們西方帝國主義殖民地,比如說古巴就專門產糖,基本上沒有什麼工業,而我們什麼都有”完全沒法相比。
    [00:49:05]但是其實反過來說,照市場經濟的原則,古巴人就是賣糖最賺。古巴如果去跟美國一樣搞工業,它搞出來的產品質量沒有美國工業的產品好,花了很多錢又賣不出去,你才真是賠呢。因為你有熱帶的氣候,你產出來的糖就是比美國糖好,你可以把美國的產糖商競爭到破產。發揮比較優勢的話,你還真是生產糖最賺錢。而純粹的資本主義和純粹的市場經濟,大家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錢麼?哪一行賺錢最多,我就往哪一行幹。不賺錢,賠本的時候,我幹它幹嘛?但是如果古巴實行了社會主義,這就不對了。我們面對美帝國主義,要搞出一套軍事工業來,當然是賠本的軍事工業,那怎麼辦呢?我們人民公社一下,讓負責生產糖的農民窮死餓死,但是榨出來了血汗。請看,我們有一套完整的工業體系。蘇聯和中國的完整工業體系其實都是這樣的。從市場經濟理性的角度來講,大部分是國家的負擔,是國家要倒找錢,殘酷剝削廣大消費者和廣大農民,剜肉補瘡把它維持住的。
    [00:50:08]2025的計劃和今天中國人自豪的完整產業鏈,實質上是計劃經濟的一個退化版。以前五十年代蘇聯計劃經濟最高峰的時候,它是有全套的,工農業全套計劃經濟。退一步,像中國這樣,農業計劃不起來,但是工業也是要有全套計劃。現在所謂的產業鏈只是重點產業,一般的輕工業或者其他什麼技術不敏感的產業,算了,讓溫州小老闆自己去做吧。但是中國共產黨定義的領導企業和上游企業,涉及國際、民生和國家安全的重要上游企業和科技敏感企業,一定要繼續按計劃經濟的方法辦。這就是所謂的產業鏈完整。產業鏈完整是經過兩度瓦房店化以後的蘇聯計劃經濟。等於是,計劃的範圍已經退縮到國務院認為必須管的那極少數產業,已經不像是以前的計劃經濟那樣,就算是不占國民經濟全體,也要占國民經濟的大部分。現在的產業鏈完整不占國民經濟的大部分,但是占了國民經濟的卡脖子的所謂上游部分。但它的基本思想仍然是計劃經濟,所以它是不計成本的,也就是說它基本上是倒賠的。倒賠為什麼能維持下來?當然是血汗工廠還在開業之中,富士康之類的工廠還能夠賺外匯,賺到了外匯來倒賠這些敏感產業鏈。
    [00:51:30]這些敏感產業鏈,其實按照中國技術開發的程度來講,它不可能追得上美國的技術研發的,但是它可以在共產黨核心團體中間維持一種自信心,就是說,我們並不是不知道美國人是在和平演變我們的,但是我們也是留了一手的,我們將來還是能夠翻盤的。這個翻盤的希望其實像蔣介石反攻大陸一樣的不存在,但是習近平大概是不相信這一點的。其他人,江澤民相信不相信我不知道,但他至少也要假裝他是相信這一點的,否則左右解體,大家都像是波爾布特手下的那些人一樣乾脆投到資本主義那邊去當軍閥了,你這個總書記怎麼混。你必須像是蔣介石手下一定要相信我們反攻大陸能夠成功一樣,你要相信我們改革開放賺夠了足夠的外匯和技術以後,我們中華民族還是能夠打敗美國人的。要在廣大的中下級共產黨幹部的心目中維持這個信仰,廣大中下級幹部相信這一點就足夠了。人民當然跟畜生一樣,是可以不考慮的。中下級幹部相信這一套理論,他們就會跟著共產黨核心走,去負責控制人民,維持住中國共產黨的統治,維持革命江山不變色,打敗美帝國主義和平演變中國的罪惡陰謀。
    [00:52:47]現在事情搞到這一步,等你的產業鏈搞完了以後,就有一個重大問題:所有的工業產業鏈都是不能停工的。停工了以後,你的機器漸漸會壞,你的技術人員會漸漸喪失工作能力。但是你不停工,生產出來的比如說這些沒完沒了的鋼材你打算怎麼處理呢?是不是打算像是大煉鋼鐵的時候煉出來的那些鋼塊一樣,在貧下中農的自留地裡面挖一個坑埋起來呢?這好像也不是辦法。我們想一個辦法吧,第三世界不是需要鋼材嗎?他們不是付不起錢嗎?美國貨質量太好,但是價格很貴。我們可以便宜給他們賣一些爛貨,把我們這些貨色打發出去,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主意嗎?這個主意是一撥紅二代的智庫出的,像王緝思這些人出的主意。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例如坦桑尼亞人從來都付不起錢,但是它也還有一些鐵路之類的東西,它們的鐵路用我們中國產的鋼鐵,豈不是很好?坦桑尼亞可以這樣,那麼比如說貝擃、安哥拉和其他地方,非洲國家還有這麼一大堆呢。他們至少還有一些土特產吧,比如說他們還產香蕉什麼的,他們如果什麼錢也沒有,我們可以用他們的香蕉來換我們的鋼鐵。
    [00:54:04]於是,這個主意經過第三輪的瓦房店化,又傳到像施展這些人手裡面。施展就不是紅二代了,他是門客一類的人物。他就拍拍腦袋,運用他自己作為知識分子的理論建構天才,發明了一個“雙循環體系”。雙循環體系就是,中國站在中間,一面是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一面是以包括安哥拉在內的極度貧窮國家。中國用我剛才說的方法從先進國家賺到了一些技術和錢以後,反過來拿到不先進國家去再賺錢回來。一個“8”字,中國站在中間。於是,他運用知識分子的忽悠天才說:既然中國站在這個樞紐地位,左面的發達國家需要中國,右面的不發達國家需要中國,中國站在“8”字型的這個焦點上面,請看,中國難道不是陸海樞紐駐馬店嗎?所以嘛,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世界樞紐 — — 這個比較好說,漢唐是什麼情況,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是畫鬼最易,古人都已經死光了。現代的事情比較麻煩,但是根據以上的分析方法,我成功地證明了我們現在就是世界樞紐。是誰使我們變成世界樞紐的呢?從喪權辱國的慈禧太后和蔣介石,到現在這個世界樞紐,是我們偉大的中國共產黨啊。中國共產黨做出了這樣偉大的事業,難道還沒有資格統治中國人民嗎?於是,中國共產黨統治中國人民的合法性依據不就又更新了嗎?
    [00:55:38]這樣的東西如果在前清科舉時代就叫策論,跟八股不一樣。八股是分析聖人講的某句話,哇啦哇啦,道德道德,新學新學,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之類的方式來不著邊際地分析一通。策論就是分析現實政治,比如說安邊策、海防策。內亞蠻族打過來了,我寫一部安邊策,洋鬼子打過來了,我寫一部海防策,提出現實政治的原理。像這些東西都是屬策論的東西。策論和八股一樣,99%是不靠譜的。比如說“項羽拿破崙合論”,或者是洋鬼子膝蓋不能彎曲或因為不喝茶會便秘而死,我們有辦法治他們,諸如此類的。看上去好像策論是實學,涉及非常現實的東西,不像是“為天地立心”之類的那麼樣玄,但是實際上裡面講的東西也跟“為天地立心”的八股文一樣,也是99%都屬洋鬼子如果喝不到茶就會便秘而死之類的胡說八道。
    [00:56:40]現在中國的知識分子,包括社科院和中國各大學培養出來的偉大知識分子,99%的人用他們99%的時間都在幹這些事情。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的忽悠已經發揮了一定的效果。之所以能發揮一定的效果,當然還是因為共產黨自己不行了。滿洲八旗在還能打仗的時候,他要你這些狗屁策論?他召集一幫喀爾喀蒙古人,帶著這些騎兵殺到大小金川去不就得了。等到他自己殺不動的時候,他就開始想一想,大家集思廣益,你們這些士大夫讀了幾十年的聖賢書,又吃了我們幾十年的皇糧,你們難道一點主意也沒有嗎?於是大家就集思廣益,發明了各種比如說用竹竿對準英國人的膝蓋橫掃過去諸如此類的很絕妙的主意來幫助大清國共度難關。
    [00:57:29]從我這樣的人的角度來講,你丫全都是來騙錢的。真實的答案只有一句:其實你已經死定了,而且你如果不折騰、現在就上吊的話,你死得可能會比較輕鬆。你各種折騰下來,又是吃金丹又是吃長生不老藥之類的,你可能會死得很痛苦。但是你也可以想像,如果我到一個晚期癌症病人的家裡面去,對他說,“你現在能夠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天天喝白開水然後等死。如果怕痛苦的話,你就想辦法到荷蘭去,找一個安樂死合法的國家,讓它給你注射一點毒藥,無痛死亡就算了”,那樣的話,我肯定是賺不到錢的。能夠賺到錢是那種,“有希望有希望,希望很大,再過五年你就可以去參加奧運會”,然後我給你開出各種仙藥。為了堅定你的信心,達到最大限度的安慰劑效果,我還可以編出很多什麼陳摶老祖、印度神藥、非洲野生動物之類的故事。但這些故事的實質都是一個,一方面讓你多出錢,一方面要堅定你的信心,發揮安慰劑效果。
    [00:58:36]現在我們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搞的就是這些事情。因為我本質上算是一個圈內人,我是技術人員,我知道中國的技術是按照怎麼樣一種方式搞的,也就是說我是有可能像李鴻章同志那樣被要求說是“你們技術人員已經花了我們國家很多錢,開發了N多東西,現在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打倒帝國主義的任務就交給你了”,所以我必須在這一天來臨之前先跑了再說。至於以後那些負責接盤的人、真有必要跟帝國主義上陣的人是怎麼解決的,我是不管的。我想,他們能夠採取的辦法也就無非是再編一些神話。這些神話經過廣大知識分子的集思廣益漸漸完善起來,就變成從江澤民時代到現在已經流傳了幾十年、廣大失業小知識分子都非常熟悉而且非常迷戀的東西,例如瓜達爾港、通過巴基斯坦通向伊朗的輸油管、翻越喀喇昆侖山的巨大高鐵這些東西。而且它真的已經進入政策了,例如瓜達爾港就確確實實修起來了。修起來的結果,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船隻願意進去,但是無論如何它已經修起來了。
    [00:59:49]如果要把瓜達爾港比如說按照現在的計劃跟喀什連接起來,然後打穿跟喜馬拉雅山一樣高的喀喇昆侖山,好吧,那就要運用青藏鐵路那樣的“神奇的天路”之類的神秘技術。這樣的東西一旦搞起來以後,又是中國大飛機領先於全世界的一項證明了。因為我不是鐵路專家,我也不會打隧道,所以我不說他們技術上怎麼樣。我認為七成以上是扯淡,但是我不去具體分析它。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所有這些東西,包括90%以上的高鐵,武漢以西的全部鐵路和基礎建設,都是倒賠錢的。它們需要依靠珠三角和長三角的血汗勞工賺來的錢年復一年去補貼。而你修的越多,你賠的就越多。如果你一直修到巴格達或者敘利亞去的話,我不知道你會賠成什麼樣子。如果要把非洲或者委內瑞拉也拉進來,這些東西唯一可以有把握的事情就是,第一,它們全都是賠錢的,而且包袱越來越重;第二就是,它們背後的組織力量不但達不到蘇聯當時的那個組織力量,連毛澤東在六十年代東南亞輸出革命時候的組織力量都達不到。
    [01:01:07]它們能夠實施的主要原因是因為能夠滿足共產黨的核心幻想。這個核心幻想就是,“我們已經像蘇聯一樣強大了,蘇聯人在古巴修了導彈基地,我們也可以在厄瓜多爾、太平洋各港口或者委內瑞拉修一點什麼基地。”然後修了這些基地,我們的智囊就會歡欣鼓舞地告訴他:“我們中國已經崛起了。你看,美國人憑的是什麼呢?美國人太可惡了,美國人利用萬惡的台獨分子跟我們作對,搞了一套第一島鏈。但是我們是有辦法破它的。第一島鏈不是在琉球群島嗎?背後不是關島嗎?我們在關島以東接近美國本土的地方,比如說在中美的厄瓜多爾,在南美的委內瑞拉,我們一直殺到美國的後院去,從背後切斷美國的供應線。所以你的第一島鏈現在不管用了,以後美國人再也沒辦法卡我們脖子了。為了這樣偉大的事業,我們難道不值得投入一點嗎?”
    [01:01:58]但是實際情況就是,乾脆地說,這些東西從軍事上來講是送死的。他們跟德國的太平洋艦隊一樣,德國的太平洋艦隊在塞班島和複活節島之類的地方活動,在青島活動,它只能在德國跟英國關係良好的情況下才能活動;一旦英德開戰的話,整個太平洋艦隊,當然還有著名的、比太平洋艦隊更強大的地中海艦隊,就是甕中之鼈,幾個月就被掃蕩乾淨了。地中海艦隊的結果就是逃到君士坦丁堡去了,太平洋艦隊在逃向智利的途中被英日聯軍擊沉了,青島被日本軍隊攻陷了,這就是它的結果。如果你真的在這些地方搞下去(我估計它真是會搞的),結果也就是,如果不開戰的話,你直接到美國港口訪問都沒問題,你根本沒必要在美國跟前建港口,你直接到加州,美國人都會接待你的;但是如果開戰了,你在太平洋的任何地方、在關島背後、在中美洲任何地方搞出來的軍事基地,都在一個星期之內就不存在了。但是這沒關係,在這之前我們已經把錢騙到了。而且反過來說,共產黨如果不把錢花在這些地方,那它怎麼花這些錢,怎麼處理呢?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
    [01:03:10]像查韋斯這種人,認真說來,在六十年代他不是共產黨能夠統戰或者應該統戰的對象。六十年代的共產黨會說他是一個小資產階級激進派的代理人。他的黨派自稱玻利瓦爾主義黨,從馬克思主義、哪怕是毛澤東思想的分析來看,很明顯是一個小資產階級激進派。他跟大地主大資產階級的衝突是資產階級的內部矛盾,不是我們應該扶持的。我們要扶持,可以扶持什麼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像光輝道路這樣的毛澤東思想的組織。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這麼回事了,現在實際上是,只要能夠扶得起來,而且它還是檯面上的一個國家政權,在體制內都可以為黨增加很多信心,這樣比較能夠拿得出手。不能夠扶持一些山裡面的遊擊隊,好像是短期內出不了成果的。所以可以給它錢,給它貸款,讓它用石油來抵帳。這些貸款一開始就是收不回來的,而且也沒打算收回來,所以它本身不是重大問題。
    [01:04:07]重大問題在於你派出去接洽的這些人,比如說現在杜特爾特不是還在菲律賓麼,他身邊也是有一幫共產黨的,可能跟韓國瑜身邊的共產黨是一樣的,是教育他應該怎樣發展經濟,就是炒房地產,把菲律賓的房地產炒得沖天漲。我手下的很多粉絲都在炒菲律賓的房地產,有的還參加了這些偉大的行動。同時在王緝思的一帶一路開展的同時,另一批我相識的人也已經參加進去,到阿拉木圖或者其他地方去買房買地,準備炒中亞各國的房地產。這就是他們準備幹和實際上能幹的事情。當然,這樣做的結果必然是排華。你如果把吉爾吉斯的房地產炒貴了以後,當地人就要開始排華了。在菲律賓的結果也肯定就是這樣的。當然,你如果賺快錢,先賺了以後你拔腿就跑,然後把爛攤子留給後來人收場的話,那你還是挺不錯的,你帶著錢跑了就行了,剩下的人被人打得頭破血流那也不幹你的事情。
    [01:04:59]它的特點就是,它沒有一套完整的匪諜機構可以牢牢地控制你,它利用的是你的貪心,利用的是當地腐敗分子的貪心,而當地腐敗分子又沒有完全控制當地政局的能力,所以事情鬧大了以後又完全守不住。像馬來西亞被一次大選推翻了,這其實是說明馬來西亞的政局建構性還比較強,可以說政治結構在第三世界國家當中算是比較完善的;如果不那麼完善的話,就會以政變、暴亂之類的方式表現出來,但是結果是一樣的。一帶一路,事先可以很有把握地說,它在95%的點上的結果都是這樣:跟一批腐敗分子合作,搞一些炒房地產之類的項目,同時把港口開放給中國匪諜之類的,然後搞到一定程度引起債務危機或者影響普通窮人的消費水平之類的,就會引起暴亂或政變諸如此類的事情,然後你就會被趕出來。有極少數地方是它能夠站得住的,比如說像是老撾或者高棉可能站得住,離中國很近,而且它的統治者(像洪森)很想推翻掉聯合國在紅色高棉垮臺、越南撤退以後主持的那個象徵性的議會民主制,讓自己像中國領導人一樣長期當政,能夠替他做到這一點的只有中國。但是遠了就不行,在更遠的地方,你操作一下的結果基本上就是自己被趕出來。在中東,那肯定就是引起非常危險的排華,而且還會接通從敘利亞、阿富汗到中國的直接路線。
    [01:06:30]所以,無論從政治上講還是從經濟上講,這種做法對共產黨其實都是絕對不利的,95%以上是不利的,只有5%有利。但它仍然非做不可,就跟晚期癌症病人一定要吃什麼仙方和靈丹的道理是一樣的。它絕不可能接受完全按照火星人立場的冷靜分析:你其實在被美國人騙上車以後,你要再退出來是不可能的,退出來的這個過程中你會粉身碎骨的。但是它這麼做就反映了它自身的認知結構,它是不願意選擇安樂死的道路的。不願意選擇安樂死的道路,在這個過程當中就必然有各種折騰。等到一帶一路變成到處烽煙四起、到處排華運動四處響的時候,同時它造成的經濟負擔也使得長三角和珠三角的生產能力即使是沒有川普也支持不住,如果川普再給你打兩下,兩頭一起壓,一方面進款就算不是完全沒有,總的來說也是會向減少的方向走,另一方面你需要支持的這些系統反而越長越大,讓你越來越支持不住,那麼兩者之間就會有一個致命的交叉。在這個致命的交叉點,不鋌而走險是不可能的。
    [01:07:40]至於具體怎麼鋌而走險,那就是一個奇點現象。好比說,你是一個不願意安樂死的癌症病人,而且你仇恨社會,不高興一個人死,那我是沒有辦法判斷,在你最終發現周圍向你要錢的人都是江湖騙子,而你不但沒有治好,還比原來死得更快了,而你一開始的決定就是,在你快要倒下來、拿不動刀的那個致命的時間點以前,趁你還拿得動刀的時候,你要報復社會,那我是無法準確判斷,你是會拿出刀來、會拿出炸彈來還是會從樓上跳下來,是要殺張三還是要殺李四。這就是一個奇點現象。我只知道你肯定第一會使自己死得很暴烈,第二會使在那個時間段碰巧碰上你的人死得很慘,除此之外我就完全沒辦法預測了。
    [01:08:29]主持人:您剛才提到,目前一帶一路的操作實質和概念其實已經顯示共產黨在海外的匪諜網絡的控制力已經相當地減弱了。我們都知道,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一個概念叫沉船計劃。就是說,大部分的共產黨的紅二代和紅三代都知道共產黨是撐不了多久的,在這種情況下他們要盡可能安全地把在國內鎮壓和搞奴隸勞動的這些血汗移到國外安全的地方,甚至在必要的時候轉身成為諸夏的金主和助力。您覺得這樣的現實操作是可行的嗎?
    [01:09:19]劉仲敬:這個我們得分析一下共產黨的幹部結構。共產黨就是幹部党本身,但是它的幹部結構至少是雙層的,有相當於八旗子弟和改革開放幹部這兩種不同。八旗子弟是真正的共產黨自己人,1978年以前共產黨就是共產黨的自己人;而改革開放幹部就像是袁世凱和曾國藩這些人一樣,是後來在鄧小平推行幹部年輕化、技術化、以招商引資為主要政績的情況下,高考恢復以後,受過比較正規教育的一批官僚。這兩種人的階級出身不一樣,他們的立場也不一樣。雖然你要是從技術上講,要說貪污的話,肯定是兩者都有貪污,但是兩者是不一樣的。列寧黨在海外使用的金錢原則上來講不是貪污,雖然跟貪污有時也無法區別,而是體現了列寧黨的工作方式。
    [01:10:14]列寧党最早的起源,我們知道它在1905年是一個地下恐怖組織,跟黑手黨沒有什麼區別,只是組織更嚴密一些。像巴讓諾夫(斯大林的那個秘書,我上次提到過)的回憶錄中就提起到,斯維爾德洛夫(Yakov Sverdlov)的妻子就把布爾什維克的基金保存在她自己家裡面。那些基金是什麼?一些珠寶鑽石。珠寶鑽石是從哪兒來的?從資本家手裡面搶來的。他們往往不是帶著盧布去活動的,他們就是帶著這些珠寶鑽石。例如,維經斯基和越飛他們到中華民國來活動,到上海來活動,你以為他們帶的是什麼?他們帶的就是從沙皇、資本家和貴族那裡搞來的珠寶。帶著這些珠寶,像真正的盜賊一樣,到了上海就銷贓,便宜賣了這些珠寶,拿來的錢用來資助國民黨和共產黨。真的,整個過程就跟犯罪分子完全一樣。像陶鑄,後來偉大的啟蒙派知識分子還把陶鑄說成共產黨的開明幹部,說他照顧了陳寅恪和廣州知識分子,太好了,如果不是萬惡的紅衛兵把他打倒了,我們知識分子要跟他多好啊。他是怎麼工作的呢?照曾志的回憶錄,他到廣州的工作方式是,沒有錢,他就綁架了一個地主的孩子,勒索贖金,那個地主給他交了錢,他拿著這些贖金去幹革命。這就是早期共產黨的工作方式,他跟犯罪分子和恐怖分子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01:11:34]國民黨一開始不完全是列寧黨,但是它是江湖黨,有青幫、黑社會、三合會之類的作風,所以一開始就有這方面的影子,後來又經過了半列寧化,所以它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例如蔣介石日記提到,抗戰開始的時候,他派宋子文 — — 總之是蔣家那些親戚到香港去開戶,把國家的錢存入他們的私人銀行賬戶裡面,然後讓他們以香港為基地向西方國家購買軍事物資。據他說,這是為了反對日本人搞的海上封鎖和西方國家對他進行的經濟制裁,用私人名義買各種東西可以規避這種制裁。但是當然這樣就有一個副作用:如果他們那些人把錢貪了以後,諒你蔣介石是不敢到香港去打官司的。你怎麼打官司?那明明是人家的私人財產好不好。我想,國民黨黨產在1950年這個風雨倉皇、臺灣好像不見得能守得住、朝鮮戰爭還沒有爆發、美國人還沒有來的這個階段,有很大一部分錢被轉到菲律賓和巴西這些地方,以後就永遠找不回來了。也是用類似的方式,放到党國要人的姨太太、秘書或者其他人的私人賬戶下。這些人,即使後來臺灣安全了,也不見得肯回來,說不定就在本地一路黑下去了。印度尼西亞或者其他什麼地方說不定有很多所謂的華商巨頭就是依靠搞這一套發了家的。
    [01:12:54]共產黨在海外的經營也是這樣一套。你以為他是貪污,其實不是,他是替組織執行任務去的。例如他在美國執行任務,要在美國發展什麼,他帶了党國的很多很多錢來,但是你不能說共產黨要開公司,因為至少在形式上講共產黨在美國是非法組織,你必須以某一個形式上跟共產黨沒有關係的個人的名義來開公司,然後用這個公司來掩護做各種事情。當然這個人必須是組織信得過的人,組織最信得過的人往往就是老黨員、老革命的後代。但是這種做法,按照共產黨的理論來說就是萬惡的資產階級的糖衣炮彈是很厲害的,並不是始終都管用。儘管這個人第一通常是老革命的孫子或者諸如此類的人,第二他出國以前是受過很多訓練的,第三他回國以後還是有很高地位的,但是他仍然是經常把錢黑掉。就是在這最近幾十年,共產黨派到加州的諸如此類的公司一次又一次被最根正苗紅的老幹部子弟黑掉,然後組織派人來找也找不回來。你要是跟民運方面接觸的話,你會覺得共產黨好像無所不能,他們都是失敗者;但是你如果是從共產黨內部的體制出來的,你會覺得共產黨在資本主義面前簡直就是不斷地當冤大頭,而且還不得不繼續當下去,因為你還必須不得不派人。我很懷疑這種東西在民運界或者在本質上非常軟弱的華人社會眼裡面是不是就會變成沉船計劃的一部分。
    [01:14:27]跟共產黨核心成員 — — 就是列寧党成員內部的組織紀律性相比,儘管理論上大家都是黨員,但是實際上改革開放幹部受到的紀律約束要少得多,默認他不是自己人。例如,滿洲人必須弓馬嫺熟,必須學滿語;但是曾國藩和李鴻章,朝廷就不會讓他學滿語,你自己要學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學朝廷不會來逼著你。黨內的情況也是這個樣子的,你不是1978年以前的嫡系的話,有很多紀律約束你不用承擔,但是你也進不了最核心層。匪諜方面的工作往往(如果不是全部)是由葉劍英他們家或者這樣的老幹部子弟幹的,而他們當然像潘漢年、佐爾格或者羅倫斯(注:怪西人約瑟夫·華爾頓)這些老匪諜一樣,通常是要以資本主義社會的商號的名義來掩護自己的活動的。這樣造成的大量的資金流動,從原則上講,不是說絕對沒有貪污叛逃的,貪污叛逃是極多的,但是從党國的角度來講,党國自己批准派出去活動的人原則上是為黨國執行各種各樣的任務,或者就是蹲點,建立基地,放長線釣大魚,就是為了建立網絡而採取的行動,這些行動原則上講是組織批准的,是有任務的。當然從反面就是說,比如有一天中美交惡,美國人要抄你,你可能會有必要像是當年共產黨跟國民黨開戰的時候從重慶把所有人都撤回來那樣,至少把已經暴露的那些人統統撤回來,而那時候你也是非撤不可的,不撤你就算是叛徒了。
    [01:15:58]這個系統是正式的系統,它很難算是沉船計劃。但是在大多數都是外行和吃瓜群眾、費拉性極強的美國華人社會來看,他就覺得你從紅區帶了很多錢出來,一天到晚花天酒地,你肯定是貪污出來的,大概是沉船計劃。講沉船計劃的人都是很外圍的人,而且多半是那種懷有嫉妒心的費拉。就覺得這麼多好事怎麼沒讓我趕上呢,我反共主要是因為你們把便宜占得太多了而沒給我。這種人喜歡談沉船計劃。這種人看到的現象,很可能照包括國民黨在內的所有列寧黨看來只是一個常規的匪諜工作規範。他們辦的是資本主義意義上的顛覆活動,共產黨意義上的革命工作。當然要花很多錢,白區黨必須花錢很多。你一個貧下中農出身的幹部,在解放區領導一批貧下中農種地,党能給你什麼待遇?你照樣是窮得喝稀飯。但是你要是在巴黎或者其他資本主義世界替黨執行任務,那你必須有資本主義世界的工作經費和生活水平才行。在紅區黨的眼裡來看,我如果不把你打成叛徒,我如果不說你到巴黎去是投敵去了,我的嫉妒心實在是按捺不下來,所以一有機會我就會這麼做的。白區黨回國一般沒有好下場,也就是因為,紅區黨畢竟是人數最多的,而且白區黨回國以後沒有利用價值了,按照共產黨刻薄寡恩的工作方法的話,既然沒有利用價值,搞掉你就沒有什麼問題。要搞掉你,給你隨便製造一個罪名,那當然也是沒有問題的。另一方面,真正的為自己或者為自己的兒女貪污出來,覺得共產黨的天下不長,撈一筆錢就走,這批人是有的,區別不是絕對嚴格的。這個區別就好像,我不能說外省人全都是支持國民黨的,本省人全都是支持民進黨的,但是你可以說,外省人支持國民黨的可能性比較大,本省人支持民進黨的可能性比較大,差不多也就是這樣。
    [01:17:55]改革開放幹部比較容易為了自己的家庭,而真正的列寧黨是沒有家庭觀念的,他們的家庭對他們來說就是組織安排的生活秘書。他們看老婆的方式就像是我看待大學的工作助理。比如說我從一個大學跑到另一個大學去,那個接受我的大學要給配翻譯或者工作助理,他就是給我當秘書或者做整理我的錄音稿之類的事情,我跟他完全素不相識,我只是知道學校會派這樣一個人來。然後哪一天我跳槽跳到別的什麼地方去,我一點都不想念他,新的地方還會有這樣的秘書。老共產黨員和真正的共產黨員看待他們的妻子就是這麼看待的,他們的妻子是組織安排的。你不要以為這是共產黨純粹殘忍,不是的,因為一個人的性生活和一個人的私生活是弱點所在,是一個人心靈上最軟的地方,如果不把這些軟的地方用鐵甲裹起來的話,很容易發生洩密或者其他什麼現象。如果你的妻子不是跟你一樣鐵石心腸的共產主義者,那麼很可能在幹某一樣需要違反資產階級家庭倫理的革命工作的時候她會承受不住壓力,做出各種暴露自己的表現,而跟她認識的那些人又是一般的小市民,會因此露出各種蛛絲馬跡,對於特務人員來說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01:19:12]我們要明白,真正的共產黨員,就是不包括改革開放幹部在內的核心共產黨員,他們是全員特務,全員恐怖分子,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工作狀態,他們沒有休息時間。因此,他們不能有資產階級意義上的那種妻子,不能有資產階級意義上的那種家庭和子女。但是他們像所有動物和人一樣有性欲,性欲必須得到解決,所以就要有生活秘書,生活秘書比較方便的方式就是在外人面前稱她為妻子。像潘漢年那種級別的匪諜,比如說他在上海工作的時候有一個上海妻子,在香港工作的時候換一個香港妻子。兩個妻子都是匪諜,都負有監視潘匪諜的任務,都負有在潘匪諜叛變的時候殺他滅口或者在潘匪諜雖然沒有叛變、但是黨認為有必要殺他滅口的時候殺他滅口的任務。同樣,像項英這樣的共產黨司令員和幹部,他身邊保衛他的警衛員和秘書(像田家英這種人)也是匪諜,也是政治保衛局或者社會部派出去的,也有在必要的時候殺他滅口的任務。所以,老共產黨員的妻子是任期制的,就像是研究生導師的助理和研究生一樣是任期制的。我換一個地方就有第二任、第三任、第四任和第五任的妻子在那裡等著我,我知道組織會為我安排妻子的,而這個妻子的工作能力比一般兼任丈夫秘書的民間資產階級妻子的工作能力要強得多。但是有一個不好之處就是,她隨時可以殺你滅口。
    [01:20:51]按照這樣的工作方式培養出來的老共產黨員就有一個特點:父子之間或夫妻之間相互揭發和相互殘殺是完全正常的事情,只要政治上發生變化了。但這也是一個保證:他們缺乏傳統儒家官僚和改革開放幹部的貪污動機。他的妻子兒女跟他的關係,就跟研究生導師、工作秘書和研究生的關係一樣,是一種工作關係,是隨時可以互相殘殺起來的。因此,你很難指望他們為了自己的妻子兒女在美國過好日子就把自己犧牲了。如果他們肯這麼做的話,他們就不會在運動來臨的時候相互揭發和殘殺了。因此習近平和紅二代的話是正確的:真正的紅二代和紅三代相對而言是比較清廉的,他們缺乏貪污的動機。他們要錢、要奢侈生活是即時享受,像對付性生活時的杯水主義,不講什麼長久夫妻,今天性生活過了、滿足了性欲就完了,明天我就可能親自槍斃你,哪怕昨天你還在我的床上。杯水主義是一杯水喝幹了就不存在了。他對金錢的態度也是這樣的,需要花的時候就花,沒有了就沒有了。他們沒有土地主、土資產階級或者儒家官僚那種要為自己的子孫考慮,我要做一個壞人,刮一刮地皮,貪污到很多錢,好讓我的子孫不用做壞人這種觀念。
    [01:22:20]但是改革開放幹部有這種觀念。從嚴格的共產黨的角度來講,即使改革開放幹部在大學裡面就入了黨或者在工作以後入了黨,他仍然不是真正的自己人,他仍然是為了統治淪陷區的統戰對象,就像是滿洲人入了關以後也必須任用一些前朝舊吏或者考科舉上來的新官。這些人,照忽必烈的說法,他不是“自家骨肉”。這些人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自家骨肉”,他升官的動機是傳統式的,升官發財,在淪陷區做官畢竟是一個好行當。無論做誰的官,現在共產黨當權,我就做共產黨的官。我是一個讀書人,我大學都讀出來了,難道我不會背書嗎?背江澤民思想還是背習近平思想對我有什麼區別?反正我給你背下來就行了,背下來我就有財發。發了財以後,我把我的子孫送到美國去,順便多貪污一點。大不了東窗事發,我在國內坐牢,但是錢轉移出去了,我的子孫後代變成美國人了。這個動機對舊地主資產階級、對舊社會的人、對新社會的科舉幹部是有極大誘惑力的。
    [01:23:27]由於老百姓在體制外,所以是接觸不到核心的。比如說你是滿洲帝國的一個縣裡面的臣民,你見得到滿人嗎?在荊州和南京這些地方才有滿洲的駐防城。你如果在沙市、萬縣這樣的小地方,你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個滿人,你見到的全是普通的官,這些官的爺爺還跟你一樣窮,只不過他讀書比較NB,做上了官,於是就可以刮地皮了。大多數老百姓費拉恨的就是這些人。他們根本接觸不到紅二代,就像他們接觸不到滿洲人一樣,恨的就是這些貪官。但是他們恨貪官是什麼原因呢?你貪了而我沒有貪。如果我的孫子有出息的話,我是一定要讓他去上大學,讓他去入黨,讓他去有機會貪一貪,貪了以後能夠送到美國來,我們全家歡慶。在這種情況下你肅個毛的貪,純粹是政治鬥爭。腐敗也是全民性的,大家都很想貪對不對。但這個貪是有限度的,貪官你貪得再厲害,權力是在滿洲皇帝和滿洲貴族手裡面,你要明白這個帝國不是你的。但正因為帝國不是你的,你才貪得更開心,帝國既然不是我的,我貪污了以後跑到香港或者舊金山去享福。滿洲皇帝到了香港和舊金山就不是皇帝了,他只能留在北京城或者回到奉天去,離開帝國他就什麼也不是了;而我離開帝國,我就做一個富家翁,不是很好嗎?我做官不也就是為了做富家翁嗎?
    [01:24:48]從人數上來講,改革開放幹部的人數是更多的。而改革開放幹部是代表人民的,他代表了人民那種人人都希望自己去腐敗的衷心期望,而且他們是真正接觸人民、替人民辦事的人民勤務員。如果說是貪污了錢、跑到國外去的沉船計劃,那麼改革開放幹部即使現在還沒有執行沉船計劃,他們每一個人百分之百都在準備執行沉船計劃。例如像我吧,我在還沒有辭職、還在做公務員的時候,雖然當時還沒有任何到美國的可能性,但是我肯定知道,假如有這種可能性的話,我會二話不說就跑的,只是實際上沒有這種可能性,所以我暫時不提而已,而我也知道所有人都會這麼做的。我算不算有沉船計劃的人呢?按照廣義來說也可以算吧,也就是一個還沒有執行沉船計劃、但是按照階級出身和行為模式來看是必然一有機會就會執行的這種人。
    [01:25:46]但是我們要注意,沉船計劃的執行者是費拉。他們只顧小團體,一般來說他們只顧自己的家庭,他在自己的家庭內部是慈父和賢夫,為了老婆孩子的日子過得好,自己犧牲都無所謂的;但對於自己家庭以外的人,你全都死了活該,如果我有機會把你賣了多換一筆錢的話,我毫不猶豫就賣你。他們的計劃全都是個體性質的,鑽空子性質的,所以說他們不可能有要把整個集團搬出來或者要坑害或改善中國之類的計劃。他們全都是機會主義者,無一例外都是機會主義者,一切都是機會主義性質和個體家庭性質的。他們比起列寧黨的人好一點的地方就是,他們有一些人性,他們在自己的家庭內部是有人性的。因此,反過來就是說他們有弱點。你如果打擊他們的家庭的話,他們就會屈服。而真正的老列寧黨人是面不改色地可以讓自己的老婆孩子去死的。這個區別就在於這一點。
    [01:26:45]這些貪官卷了錢出來或者做企業家發了財出來其實區別不算很大,因為在中國做企業家(也就是做西門慶)靠的也就是你跟公安局長或者跟什麼內線之類的關係,讓他發動各地的鄉幹部給你搞血汗勞工,然後用公安局控制那些血汗勞工,讓他們不敢鬧事,你自然就能發財。如果你跟他們的關係不好的話,他們自然也可以給你鬧事,讓你的企業做不成。你要做的就是這些事情。你說你不是官而是企業家,其實你跟官沒有任何區別。無論你是官還是企業家,你帶著錢出來,也就是這麼一回事了。這算不算沉船計劃,這完全是一個解釋或者定義的問題。
    [01:27:25]當然,這整個格局就是這樣的:這樣的計劃不能發揮真正的政治上的作用,如果真的中國退出了國際體系,所有這些東西會被一掃而空的。像馬來西亞稍微搞一次排華,你的什麼碧桂園之類的轉移出來的黑款就全都送給馬來人了。美國人或者是世界上任何人對付這樣的錢都是不費吹灰之力。其實,這種東西就像是送上門來的一口肉,你要想吃的話只需要動動門牙,不需要智力、體力或者任何其他條件,一點成本都沒有的。之所以肉會送到你門口來,當然是因為費拉社會和互害社會的本意。比較正常的社會都是掠奪外人然後把自己的人搞好的,只有費拉社會互不信任,外人反倒是最可信的人。大明國的將領都覺得滿洲人比自己人可信,自己人隨時會坑自己。投降了滿洲人,滿洲人不會隨便殺人,你不造反的話,真的不會殺你;而在大明國內部的話,大家隨時都可以因為黨爭捏造出藉口來殺你。共產黨當然比大明國要嚴重得多,任何人都可以害死任何人;但是你如果跑到美國人麾下來的話,你就可以相信美國人不會隨便整人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把自己在國內的錢轉到美國來。這是費拉社會自身不可救藥的一個現象。
    [01:28:42]但是,你要讓他發揮政治作用,這其實也是很難的。比如說,我如果用槍指著你,我劃分成分的時候,凡是不給我出錢的人,我都劃分為中國人,然後給中國人以像共產黨給黑五類一樣的政治歧視待遇,那麼他們馬上就送錢過來了。但是前提條件是我要有槍。讓他們自覺自願地支持任何一方,哪怕是對他們自己有利的事業的話,我看都非常困難。這倒不是說我瞭解他們每一個人,但是我瞭解費拉社會的階級性,費拉社會的階級性就是這個樣子的。當然這一點事先就決定了大多數費拉都沒什麼好下場,勾心鬥角一輩子,最後都是要為他人做嫁衣裳的。但是格局既然是這樣的,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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