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8|閱讀時間 ‧ 約 12 分鐘

[特偵X] 蘋果的微笑 01-3

蘇雨回到局裏,把證物袋交到證物室去登記,偷了個空上天台去抽了根煙。
天氣有點陰,烏雲在天空翻滾的模樣像是隨時就會下雨,望著陰霾的天氣,他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遠了去。
『幹,這什麼鳥天氣,老子等下要約會,我的晴天符呢?』
『別老因為私利畫符,小心晚上被你祖宗敲頭。』
『開玩笑!老子下半身……下半輩子的幸福就在這次約會上了,是我祖宗還不快點保佑我,用張符也給我嘰歪,小心他絕後。』
『嚴格說來,你要沒結婚也不是你祖宗絕後,是你絕後。』
『靠!你到底是我兄弟還是我祖宗兄弟呀!』
蘇雨記得那天也是這種陰得好像伸手就碰得見雲層的天氣,憶起往事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才彎起的嘴角卻馬上又垂了下來。
豆大的雨滴啪地打到他臉上的時候,他重重地抹了抹臉,轉身想回辦公室,還沒走進樓梯間就看見白聿站在那裏,就那麼一愣的時間,雨嘩地一聲傾盆倒了下來,淋了他一身濕。
「你喜歡淋雨?」白聿有些好笑地望著他。
「……白副隊別擋在樓梯間的話,我就不會淋到雨了。」蘇雨心裏罵了幾句髒話,走進樓梯間伸手撥撥已經濕透的髮。
「抱歉,我的錯。」白聿笑著,跟著蘇雨走下樓。「你們隊長說你大概在這裏,我就爬上來了。」
「白副隊有事?」蘇雨不冷不熱地問著。
「出現第四個被害人了,你要跟我去看看嗎?」
蘇雨停下腳步,側身抬頭去看著白聿,「……白副隊覺得我能看出什麼嗎?」
「我喜歡聽別人的意見。」白聿站在高二階的樓梯上,笑著回答。
「白副隊,我聽說過十隊的『專門』,我想這個案子我是幫不上忙的。」蘇雨抹掉從髮上滑下來的雨水,無奈地說。
「有時候一般人看事情跟我們看事情不一樣,案子畢竟是案子,我們大多時候也是照一般程序辦案,我們隊缺人手,這案子原本就是你們的,你不想參與嗎?」白聿笑笑地說。
蘇雨碰了個軟釘子,猶豫了會兒才開口,「既然白副隊這麼說了,哪有不跟的道理。」
「我開車。」白聿揚了揚手上鑰匙,繞過蘇雨往下走,「你先換件衣服沖個澡,二十分鐘後我在三樓停車場等你。」
「嗯。」蘇雨無奈地應了聲。
「對了。」白聿停下腳步,回頭朝蘇雨笑,「我叫白聿。」
蘇雨停頓了會兒,不確定該怎麼回答,白聿似乎也沒有要等他反應,說完就繼續走下樓,推開安全門出去。
蘇雨嘆了口氣,跟著走出去,回到辦公室跟趙隊報告了下,接著去沖個熱水澡換件衣服就搭電梯下到地下三樓的停車場。
白聿靠在車邊等,見蘇雨下來了,才坐進車裏發車。
白聿把車開出停車場,雨聲嘩啦啦地打在車頂上,「中午吃了沒?」
「嗯。」蘇雨應了聲。
「要買瓶水嗎?上高速公路就好一陣子的路程了。」白聿朝他望了一眼。
蘇雨愣了一下,「案發現場在哪裏?」
「中部。」白聿若無其事地回答。
蘇雨深吸口氣,忍住揍人的念頭,「……沒有轄區的問題嗎?」
「局長打過招呼了。」白聿說,「這案子現在正式由十隊接手,一隊協助辦理。」
蘇雨沒有回答,看不出來在想什麼,白聿抓著方向盤,望了他一眼。「放心,我會找出兇手給你們交差,不管是什麼案子,總有人先作惡,才有後面的事。」
白聿的語氣有點無奈,因為確實他們辦過的案子裏,不管多兇惡的鬼,剛開始也都是人殺的。
沒有人殺人,就沒有鬼含冤作亂。有時候想想,這也很令人感到無奈。
蘇雨沉默了好一陣子才開口,「我不擔心交差的問題,我擔心的是還要死多少人。」
「這就難說了。」白聿聳聳肩,「三個被害人的資料都在後座,你可以看一下覺得有沒有什麼關聯。」
反正路途還長,蘇雨伸長手臂從後座拿了資料起來翻閱,第一、二個被害人的資料他也都看過幾次,看不出什麼關聯。
第一名被害者是女人,二十八歲,中學教師。
第二名被害者是男人,四十二歲,雜貨店店主。
第三名被害者是男人,二十三歲,證券經紀人。
雖然住在同一個城市裏,但看不出交集,彼此間也不認識,從地區上看第一、三名被害者也不可能大老遠跑去第二名被害者那裏購物,而第一、二名被害者都沒有證券交易的記錄。
「第四名被害者的身分弄清楚了嗎?」蘇雨翻著資料問。
「第四名被害者是女子,在髮廊工作,生活挺單純的,有個妹妹住在隔壁街上,平常除了店裏就是家裏,今年打算要跟同居男友結婚。」
蘇雨聽著白聿的話,皺起眉翻著資料,是什麼樣的冤仇讓她連殺了四個毫無關聯的人?又或者這四個人其中有什麼關聯?
蘇雨聽著雨聲翻著資料,車裏很安靜,白聿只是專心地開車,他也沒想再搭話。
蘇雨在看到第二名被害者鄰居證言的時候睡著了。
『為什麼……都死了還會那麼想不開呢?』
『執念,生前能有理智,死後可沒有。』
『夕雨,如果我死了又回來找你,你一定要把我打回地府。』
『才不,妳要死了我就找個瓶子把妳養起來,每天叫妳出來給我打掃做飯。』
『你居然想著等我死了把我當佣人!』
『這是懲罰妳先離開我,我要是先死了,妳也找個瓶子把我養起來,我每天出來給妳打掃做飯。』
『才不要……你做的飯好難吃。』
『等妳會做飯再來嫌我。』
『反正本姑娘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所有一切家事都不用期待我做。』
『那還好我媽死得早,不然就給妳這媳婦氣死了。』
『那還好我出生就沒爸爸,不然發現他女婿這麼沒用一定不讓我嫁。』
『所以我們正好一對不是?姑娘什麼時候簽字?』
『姑娘我高興就簽。』
『兄弟!嫂子!我拜託你們倆不要打情罵俏了!那個女鬼先收一收好吧!我的符都快扔完了你們倆還杵在那兒!』
『夕雨,說真的,如果我死了……你就放手吧。』
『別傻了,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放手的。』
……夕雨……
「蘇雨?」
蘇雨猛地驚醒過來,胸口漲到他難受,這才記起了要呼吸。
深吸了口氣,抹了抹額上的汗,發現自己坐在車裏,想起他現在要去哪裏,側頭一看白聿正望著他,用著一種觀察的目光,「你……不要緊吧?」
「沒事,抱歉,到了嗎?」蘇雨坐直身體,這才發現雨似乎是停了,車也停著,只是還沒熄火。
「快了,我停個休息站,想問你要不要買點喝的。」白聿熄了火,沒再問他身體的狀況,讓蘇雨覺得好過了點。「嗯,謝謝。」
蘇雨跟著白聿下了車,先進洗手間沖了把臉,望著鏡中的自己,蒼白而疲倦,他記得才幾年前,只要望著鏡子,他都能見到一個神采飛揚,年輕瀟灑的青年,而現在他已經覺得自己老了,老到提不起勁去關心任何事。
蘇雨緊閉了閉眼,用冷水再沖把臉起身走向休息站的商店。點根煙深吸了幾口後,買杯咖啡緩緩走回停車的地方。
白聿也拿著杯咖啡,靠在車邊等他。
蘇雨看不太透這人,也沒有特別想去瞭解的意圖,也許就是因為這人的關係,他這兩天才會一直不停地想起過去的事。
蘇雨在走近白聿之前熄了煙,白聿似乎不抽煙,身上、車上也沒有煙味,他不好搞得人家車上有味道,想起自己睡了一路,也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我剛剛睡著了,要換手嗎?」
「沒關係,就快到了。」白聿用一貫的溫和笑容回答,示意蘇雨上車。
車子重新滑上路,蘇雨又撿起剛剛沒看完的檔案,重新把鄰居證言看了一次,睡著之前他記得自己似乎看到什麼有點在意的東西,不過因為這份證詞實在記錄得太過繁瑣,他才會看到睡著。
他仔細地讀了一下證詞,發現鄰居曾經提過他三個月前休息了兩天去中部進貨,順道去看花。
就是看花這個詞讓他有印象,蘇雨翻開第一名被害者的資料,家人的證詞也有記錄她之前請了假去中部拍照,因為正是花季。
「注意到什麼嗎?」白聿見他看得專注,開口問了句。
「不確定是不是有關聯,第一跟第二名被害者都曾經去中部看花。」蘇雨皺著眉翻閱第三名被害者的資料。
「第三名被害者有記錄嗎?」白聿把車開下交流道。
「目前沒有看到類似的記錄,我可以請同事去向他家人確認。」蘇雨蓋上文件夾,如果第三名被害者也有相同記錄的話,也許他們在中部山上遇到了什麼事也不一定。
白聿點點頭,「第四名被害者就住在中部,也許他們是在這裏有交集的。」
蘇雨拿起手機和隊長說明他發現的線索,趙隊回應他會派人去看,順道問了他的狀況,他人還在車上也不好說,只曖昧模糊地交代了幾句,趙隊大概理解他人在白聿身邊,於是講了幾句就收線。
蘇雨想白聿的個性還算不錯,聽見自己模糊的回話應該猜得出是在說什麼,卻沒有問也沒有冷嘲熱諷個幾句,是其他人的話,大概早就刺過來了,或許正因為他這個性,所以就算十隊的風評不好,幾個年輕隊員不得人緣,卻少人說白聿不好。
白聿似乎並沒有打算去當地警局打招呼,直接就開到了案發現場,下車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白聿示意蘇雨先進去,在車邊接起了手機,於是蘇雨先走進一樓的髮廊。
「怎麼樣?」白聿望著蘇雨從背後看起來有點單薄的背影,聽著手機裏傳來姚綺月撒嬌似的嗓音。
『聿哥,你怎麼自己去中部,誰陪你去的?』
『叫妳報告狀況妳幹嘛一副抓姦的口氣呀!手機給我!』
袁芷其搶過姚綺月的手機,白聿還能聽見姚綺月的尖聲怒吼。
『你這死猴子!把我手機還來!』
「都別鬧了,什麼狀況?」白聿對他倆有點頭疼,嘴上語氣嚴厲,但因為他們看不見,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屍體都撤走了,現場乾淨得跟什麼一樣,我讓大小貴在附近問了些遊魂,說那天有個厲害的冤鬼,戾氣太重所以遊魂們都散得一乾二淨。』
『手機拿來啦!聿哥聿哥!我佈了個陣,如果她再回來,我就能抓到她了。』
『最好是把人整死了她還回來,就算真回來妳那破陣逮得著鬼才怪!』
『總比你那倆笨小鬼有用多了,好嗎!』
『大小貴哪裏礙到妳了?』
白聿翻了翻白眼,直接掛了手機。
蘇雨走進屋子裏,屍體還維持在早上發現時的模樣,跟之前三具屍體一樣,驚恐的神情、被挖走的心臟、消失的腿骨。
蘇雨只望了幾眼,回身的時候在地上看見一顆蘋果。
白聿走進門的時候,蘇雨正在看那顆蘋果。
「果然跟蘋果有關嗎?」白聿用著有點玩笑的口吻,彎腰去撿了那顆蘋果起來。
蘇雨見白聿把蘋果拿在手上看了看,湊進鼻端聞了下,笑了笑遞給蘇雨。「覺得如何?」
蘇雨接過蘋果,也只好拿來聞了聞,沒有半點香氣。
他知道白聿的意思,這顆蘋果是供品。
「好像不是很新鮮。」蘇雨當然不會講出來,只把蘋果塞回白聿手上。
白聿隨手將那顆蘋果給擱在桌上,「不是不新鮮,這是拿來當供品的,所以沒有香味。」
「喔?」蘇雨只隨口應了聲,並沒有擺出有興趣的模樣。
白聿也沒有多解釋,一般人聽見這種事,不是把他當精神病,就是很有興趣地問,像這樣不冷不熱的倒真的少見。
「是不信,還是沒興趣?」白聿望著蘇雨戴上手套檢查被害者的私人物品。
「沒有不信,不過也沒多大興趣。」蘇雨冷淡地回答,從被害者的包裏翻出張車票。「時間是三個月前的,往山上的車票。」
「所以她也去賞花了?」白聿望了被害者一眼,然後回頭望著蘇雨繼續翻找被害者的包包。
白聿望著他的模樣像是在觀察,「你知道嗎?跟我們小隊合作辦案的人,通常在犯案現場第一句問的就是,你怎麼不問被害者是誰殺了他,這樣案子就結了。」
蘇雨望著白聿似笑非笑的臉,只聳聳肩,「你要我問?」
「我只是好奇你怎麼沒問。」白聿直視著蘇雨,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他,但臉上的神情還是那副溫和的模樣,蘇雨想他那無害的外表並不是因為個性溫柔,而是一種讓人覺得安全的偽裝。
蘇雨冷冷地回答。「我只是不信這檔子事,如果這麼簡單就能結案,要警察幹嘛?全找天師就好了。」
白聿挑起眉來望了他半晌,最後只是笑笑地帶過,沒再追問他這些事。
蘇雨知道白聿不會信他的答案,但不管他信不信都跟自己無關,他早就已經脫離那個世界。
脫離那個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孤寂世界。
可能剛開始會有點鬱悶的感覺,但我自己覺得特偵是一個關於治癒的故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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