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偵X] 蘋果的微笑 04-2

屋內一片漆黑，所有人站在該站的地方，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姚綺月站在進門處右邊，等著陸蘋蘋一進來之後就封死她的退路。

蘇雨站在左邊，他不確定自己幫不幫得上忙。就僅僅是看著，反正走也來不及了，白聿也沒有要他幫忙，只是讓他站在那裏。

袁芷其帶著小富在蘇雨身邊的角落等著，他一直不敢放開手上的護符，他知道小富不好控制，所以格外地小心，要是小富脫離他的控制，第一件事就是噬主。

白聿站在中間，他要確保陸蘋蘋進得來出不去。他脫下了外套，捲起右手的袖子，在黑暗裏他手上閃著隱隱的紅色火光，而手腕上那圈金色光環閃閃發亮。

袁芷其靠近了蘇雨，小小聲地開口，「你知道聿哥手上的環是什麼嗎？」

蘇雨側頭望了袁芷其一眼，反問，「他自己知道那是什麼嗎？」

袁芷其搖搖頭，他也不確定白聿知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們三個小的曾經埋頭在辦公室裏查了好幾天，但卻沒有一個靠得住的答案，他知道白聿也私下請教過人，但大部份的人不是不願意說，就是不知道。

久了之後白聿也不再問，不知道是已經知道了，還是不在意，只是仍舊把手腕藏在袖子裏，只要他不使火，那圈光環就不會出現。

蘇雨沒有回答，但袁芷其覺得蘇雨知道那是什麼，他抬頭望著蘇雨，小心翼翼地問，「你……會來幫我們嗎？」

蘇雨望著袁芷其有些期待的目光，遲疑了會兒，把目光移向他身邊的小富，淡淡地開口，「捏好你的符，你這隻小鬼不太聽話。」

袁芷其馬上低頭回望著小富，小富只是迅速低下頭，看起來乖巧而順從。

他捏緊手上的符，也知道小富只是在他面前裝得聽話，神情有點懊惱，「……我會管住他的。」

蘇雨沒說什麼，把目光移向門口，他聽到了些動靜，景言他們應該快完事了。

在一片靜默之間，一隻手緩緩的穿過門板。

枯瘦的手背上，斑駁的皮肉掀起，骨節處露出了雪白的指骨。

袁芷其把手按在小富肩上，示意他稍安勿燥。

姚綺月把符捏在手上等著，白聿稍退了一小步等著陸蘋蘋過來，而蘇雨只是看著。

理論上陸蘋蘋看不見他們，他們都站在陣網外，而白聿站在陣眼處。

陸蘋蘋的動作很慢，似乎對周圍的景象有點疑惑，她緩慢的爬過了姚綺月面前，速度慢得讓姚綺月捏了把冷汗。

姚綺月知道自己的陣擺得差，隨時有可能讓陸蘋蘋看出破綻，但只要能撐到陣眼，白聿就能困住她。

所有人屏著氣息望著陸蘋蘋越來越慢的動作，然後停在陣眼前。

她停了好一陣子，然後抬頭往上望，就著這個姿勢停了好一陣子。

就在袁芷其快沉不住氣的時候，陸蘋蘋突然間回頭猛衝。

姚綺月還算鎮定，揚手把捏在手上的火符扔了出去，火光轟地一下子冒了出來，燒上了陸蘋蘋的臉，她馬上尖叫了起來，嘶啞的叫聲刺痛著他們的耳膜。

姚綺月嚇了一大跳，她扔的是景言給她的符，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蘇雨只是看著，像在觀察他們要怎麼做。

陸蘋蘋在地上滾了二圈再爬起來的時候，半邊臉上的神情看起來極怒，她對著姚綺月尖叫著再度衝過去的時候，小富飛撲了過去，攔腰拖住她，抬起他小小的手臂，一巴掌下去卻幾乎打斷陸蘋蘋的頭。

小富站在那裏，卻不急著再向前去，臉上的神情看起來興奮而愉快，像是在等陸蘋蘋的下一步動作。

而陸蘋蘋垂著頭，伸手胡亂拉著頭髮把頭擺正，退了幾步和小富對峙著。

袁芷其皺了皺眉頭，小富生前有虐殺動物的習慣，那孩子喜歡綁起小動物，一刀刀切割著，看著他們掙扎扭動，看著生命漸漸消失。

這孩子一直被父母無視，但不論他殘殺了多少動物都沒有成功地讓父母重視他，最後他殺了自己的妹妹，在父母面前，一刀一刀的切割著。

他終於成功的引起了父母的注意，換來父親切在他身上那一道長長的傷痕，深入骨裏，然後被扔在水溝裏，成了溝鼠的食物。

是袁芷其爬下了大水溝，在腐臭的爛泥裏，一根根的撿回他的屍骨，幫他湊齊了全屍，跟他定了契約，成為袁芷其第六隻小鬼。

但他的怨與恨沒有因為袁芷其對他好而消減，於是袁芷其鮮少放他出來。

他怕自己控制不了小富，他不怕小鬼反噬，但他怕小富再出去傷害人，那他永遠沒有再重新為人的機會。

「小富，別玩了，抓住她！」袁芷其捏緊手上的護符，厲聲喚著。

小富看起來有些不滿，但還是聽話地衝過去，一口咬在陸蘋蘋肩上，緊緊壓制著她。

蘇雨其實看得有些模糊，他看不清陸蘋蘋的模樣，但隱約可以看見個輪廓。

陸蘋蘋掙扎著卻甩不開壓在她身上的小富，而小富緊緊咬住她肩頭的模樣像是要咬下她肩部的骨頭。

白聿緊盯著陸蘋蘋，在她終於滾爬進陣眼的時候，揚起他的右手，一把火環繞在他手臂上，那把火順著房裏的陣網蔓延，瞬間變成一張火網。

「小富回來。」袁芷其怕傷到小富，連忙抬起了左手。

小富咬著陸蘋蘋的肩，不滿的望了過去，陰冷的目光像是埋怨袁芷其搶了他的玩具。

「小富回來！」袁芷其用力捏緊手上的符，大聲喝道。

小富終於不滿地鬆了口，縱身跳回袁芷其身邊，袁芷其皺著眉抓住小富的頸子正要塞回包裏的時候，小富咬了他一口。

「噢、」袁芷其小小聲地叫了聲，小富咬的不重，他抬手看一下流了點血，在褲子上抹了下就沒理會了。

蘇雨還專注在面前的陸蘋蘋身上，聽見他叫了聲，側頭望了過去，袁芷其趕緊搖搖頭，也不敢說小富咬了他一口，「沒事。」

陸蘋蘋在陣眼處驚慌的四周探看著，想找出路離開這張火網，但卻找不到出口。

姚綺月收起剩下的符，只把張困仙符夾在手上，朝她走近了幾步，語氣柔和，「我沒有辦法想像妳的遭遇，不過我需要妳安靜下來，讓我們幫妳好嗎？」

陸蘋蘋在陣眼中進退不得，瞪著姚綺月的神情十分地不甘心。

白聿略收了火，纏繞在手上的火光漸退，只剩下燒紅的手臂，他似乎也習以為常了，只朝袁芷其望了過去。「小其。」

「嗯。」袁芷其從口袋裏掏出個小小的紅布袋，跟他頸上掛著的那個差不多。

蘇雨望了一眼，知道那是養鬼師收鬼用的布袋，比較講究的養鬼師，會準備瓷瓶或瓦罐。

袁芷其拉開那個紅布袋走向前去，「進來吧，我會照顧妳的。」

白聿的火劃開了道出口，讓陸蘋蘋過去。

陸蘋蘋壓低了身體，半連在頸上的頭搖搖欲墜，像隻垂死的狼般低吼著。

「進來。」袁芷其走近了一步，朝她張開了手上的布袋。

陸蘋蘋盯著袁芷其，目光閃了一下，慢慢的朝袁芷其爬過去。

蘇雨看著陸蘋蘋模糊的身影停頓了一下才往前爬，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側頭望了袁芷其一眼，突然發現他手上的傷口。「等一下！」

在蘇雨喊出口的同時，陸蘋蘋朝袁芷其衝了過去，蘇雨右手拉住他的手臂一把扯開他，下意識用左手去抵擋衝過來的陸蘋蘋，被她一口咬在手臂上，瞬間疼進骨子裏，但蘇雨只皺了皺眉頭，反手就甩開了她，同時白聿的火已經撲了過來。「讓開！」

蘇雨退了二步，把袁芷其擋在身後，伸手摸了下被咬住的地方，回頭就罵，「手上帶陰血的傷不能封鬼你不知道嗎？怎麼學的養鬼！」

袁芷其愣了一下，先疑惑的是白聿的火比以往慢了點，再看了下手上已經泛黑的小傷口，想起小富是咬了陸蘋蘋之後才咬了他的，他原以為不要緊，但現在看來問題可大。

而陸蘋蘋雖被白聿的火逼了回去，陣型卻已經被破壞了，她閃著朝她撲過來的熊熊火光，想找缺口衝出去，姚綺月這時把手上的困仙符扔向她，陸蘋蘋沒有閃躲反而側身就朝她撞過去。

姚綺月以為她只想逃出去，沒想到她會撞過來，遲疑了一下想再掏出其他的符已經來不及了。

陸蘋蘋整個人就這麼直直地撞了過去，就在要撞上姚綺月的時候，她背後銀光一閃，陸蘋蘋還沒碰到她就整個人被那道銀光給打了出去。

陸蘋蘋在地上滾了幾圈，逮著一個缺口就在面前，撞開面前的東西就衝了出去。

姚綺月被嚇了一跳，來不及再扔她的符紙，白聿見她逃了出去也沒追，也許是知道追也沒有用，只收了火走回來看袁芷其的手。「手給我看看？」

袁芷其乖乖地伸出了手，白聿神色凝重抬頭嚴厲地望著他，「小富不能留了。」

袁芷其捨不得，但是也不敢反駁，只低著頭後悔自己的不小心。

「嚇我一跳……剛剛那是怎麼回事？」姚綺月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往常在鬼衝向她之前，白聿的火就在身前了，剛剛陸蘋蘋衝過來那一瞬間她差點以為自己要玩完了。

「妳連護身咒都不曉得？」蘇雨點了根煙深吸了口，望著他們三個。「我從來沒看過像你們這樣的三腳貓還敢這麼亂來的。」

蘇雨搖搖頭，轉身自行離開，白聿也沒有留他，等他走了才問姚綺月，「沒事吧？」

「沒有，嚇了一跳而已。」姚綺月扁了扁嘴，小小聲開口，「對不起，聿哥，給你丟臉了。」

「聿哥對不起，我太不小心了。」袁芷其低著頭，覺得有點羞愧。

白聿對他們倆笑了笑，「妳沒丟我的臉，妳今天很爭氣，妳的大方救了妳的命，護身咒是景言給你的。」

姚綺月這才想起自己轉身的時候，身後襲來的那一股熱風，原來是景言給她寫了護身咒。

白聿又轉向袁芷其，「你確實太不小心，但你該道歉的不是我，蘇雨救了你，要是陸蘋蘋是咬在你手上，你這隻手可能就廢了。」

白聿直視著他，「小富不能留了，我提醒過你的。」

「我知道……我會送他走的。」袁芷其望著手掌上小小的傷口，也明白是蘇雨救了他，他手上有傷口，還帶了陸蘋蘋的血，要是陸蘋蘋再咬上他，他這整隻手臂八成都會廢掉。

「聿哥……蘇雨他不要緊嗎？他的手？」姚綺月有點擔心地問。

「他身上有很強的護身咒，妳沒看他那麼簡單地就甩開了陸蘋蘋，我想不要緊的。」白聿搖搖頭，望著他們倆，「先收拾收拾回去吧，你們也累了，明天再想辦法吧。」

姚綺月和袁芷其對看了一眼，默默地點頭收拾，心情都好不起來，原本以為至少可以困住陸蘋蘋的，結果還是讓她給跑了。

白聿出去和汪家的人打了個招呼，陳胖子和錢瘦子他們看來已經撤了，只有景言站在那裏，大概是在善後，或者……在等他。

「白副隊長。」景言望見他，先打了個招呼，「月姐沒事吧？」

「她沒事，多虧景先生有心。」白聿笑著，四周望了望。「他回去了？」

景言知道他在問蘇雨，只點點頭，笑得有點無奈，「受了點傷，遮著回去了，還以為我不會注意到。」

「抱歉，都是我們的錯。」白聿誠心地道了歉。

「他自己要這麼做的。」景言望著他半晌才又開口，「我一直覺得能改變雨哥決定的人都不在了，但我想你可以試看看，或許他會願意回來，這也是你的目的吧？」

白聿挑起了眉望著他，「你不在意嗎？協會跟我們的分歧可不是一般的小。」

景言只是搖搖頭，「雨哥願意回來的話，也不會再踏入協會一步，結果是一樣的，我寧願他去幫你們。」

「我不認為我說得動他，但我的確有打算試看看，就當你的話是祝福了。」白聿溫和地笑著。

景言只點個頭當作招呼，沒再多說什麼地離開了。

白聿想雖然陸蘋蘋跑了，卻不見得是件壞事，也許他們今後就能有個強助。

但也只是也許，他的確不認為自己說得動蘇雨，不過顯然蘇雨還挺在意那兩個笨小鬼，從今晚的狀況看來，也許這會是個好的切入點。

白聿想著，突然很想抽根煙，他已經很久沒有想抽煙的感覺了。

「聿哥，可以走了。」姚綺月喚著。

「嗯，走吧。」白聿回頭，和他們倆一起走出去。

姚綺月和袁芷其走在他身後，兩個人對看了好幾眼都沒有開口，像是在猶豫，白聿背後長眼睛一樣地突然開了口。「有話就說。」

姚綺月吐了吐舌頭，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聿哥……你今晚……動作好像比平常慢……是故意的？」

白聿回頭睨了她一眼，也沒停下腳步，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的。「有嗎？我沒注意。」

姚綺月和袁芷其互望了一眼，交換了個他一定是故意的眼神，兩個小鬼忿忿不平又沒膽抱怨地走在白聿身後。

而白聿只想著也許等下去買包煙，還得回辦公室拿點東西，他帶著一貫的溫和笑容，帶著倆小鬼離開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