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在下午五點的公園遇到那個好小好小的她。
雨水濕漉漉地將陽光打翻,泥土一點一點開始濕透,深色朝她蔓延,她蹲在角落,沙上的圈圈叉叉已經有點模糊她還在和自己玩,我幫她打傘,問她怎麼還不回家,她說媽媽很快就來了,露出笑臉在她好小好小的臉上,是傘下的太陽。
媽媽真的來了,不過天色已經暗了,她牽著她回家。
我帶了一隻粉筆給她,讓她在地上畫畫。
光線穿過樹葉能看見若隱若現的蜘蛛絲,還能聽見毛毛蟲在枝葉上蠕動的聲音。她用白色粉筆畫了一間房子和一道沒有顏色的彩虹,彩虹沒有顏色也就只是線條而已。我稱讚她畫的真好,那旁邊的人是誰呢?她說是她和媽媽。
她說媽媽也很會畫畫,不需要粉筆也能畫得很好。
天色好晚了,媽媽沒有來。一個穿著背心的男人來接她,畫裡沒有這個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是他牽著她回家。
雲不多,天空是清澈的藍色,像是隨時要滴水下來,她坐在鞦韆上,我輕推她的背,想讓她晃到天上。我以為小孩在接觸天空的時候,會很燦爛地笑,但是鞦韆越盪越高,她一直沒有笑。
媽媽告訴她,她哭起來比笑好看,這樣才乖。她問我是不是不笑比較漂亮,我沒有說話。
就要著陸了。樹梢上的蟬聲不斷透漏夏天的秘密,遠處的蛙鳴也比她更懂得說話,風只是經過而已,她的裙子掀了起來,大腿上是花花紫紫的紋身,她說媽媽也很會畫畫,不需要粉筆也能畫得很好,但沒告訴我是畫在她身上。
媽媽說她這樣才乖,這樣好漂亮。我想,他們家也沒有菸灰缸,所以才將菸熄在她身上。
這天晚上,媽媽和那個男人一起來接她,我看著他們牽著她回家。
已經一陣子沒有見到她了。
蟬聲斷斷續續的,聽起來孤單,葉子慢慢黃了有些樹也快要禿了,夏天走了,橘紅色的季節跟在後面燒起來,我也聽說她家在一天晚上變成橘紅,在秋天裡燒起來,於是再也想不起楓葉的顏色。
她的故事被傳的好遠,媽媽的男友拿著酒瓶走向她,說乖,不哭了更好看,她就真的不再哭了。她很乖,有很多事情好想問,但媽媽說安靜的小孩最乖,所以她想,長大後再問好了。
鄰居們陸陸續續討論起他們家的家事,我想我們都很乖,都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