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人“撐香港”的殘酷真相

撰寫：黃瀾思

中國全國人大宣布製定“港版國安法”，以填補香港長期未能就《基本法》23條自行立法的國家安全漏洞。消息一出，馬上引起各界廣泛關注，尤其對香港本地而言，無疑是核彈級的震撼。在不安與恐懼混雜下，大數據顯示港人搜尋“移民”等字眼激增四倍，鄰近的台灣自然成為其中的熱門選項。

根據台灣移民署統計，2019年赴台居留的港人共有5,858人，較2018年的4,148人增加了41%，可見在反修例事件爆發後，移民台灣的香港人便有大幅增加的趨勢。而隨著近期香港影帝黃秋生透露有入籍台灣的計劃，加上香港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在推特(Twitter)上標記蔡英文，詢問是否“考慮鬆綁移民法，允許港人移居台灣”，使得移民台灣再度成為熱門話題。

但有移民業者也表示，台投審會在今年三月提高投資移民審核標准後，港人對移民來台的詢問度有明顯的減少趨勢。先不論蔡政府對香港“口惠而實不至”的作風，台灣人又是如何看待香港移民議題？港人對於移民台灣，是否又同樣抱持著一定程度的想像？

最近不少媒體在報導相關問題時，都會以“台灣人一面倒反對”、“台人不歡迎香港入籍”作為標題，在許多香港人看來或許五味雜陳。去年反修例風波時“今日香港，明日台灣”、“台灣撐香港”等口號不絕於耳，台港間猶如“命運共同體”般的反中伙伴，如今盟友有難，台灣人為何忽然變得如此冷漠？

不少台灣人為此緩頰，表示此類言論大多出自於PTT論壇上的激進份子，不能代表台灣的主流民意，甚至不排除有大陸網軍在其中挑撥離間的可能。這樣的解釋無疑有點過度美化之嫌，在反修例風波達到高峰時，PTT論壇上同樣遍布對港人的支持聲浪，如今論壇的風向轉變了，才又改口稱“PTT不代表台灣人”，不免有些強行辯解的味道。

台灣當然有其他聲音支持港人來台，甚至認為應該要給予充足的政治庇護。但不能否認的是，網上論壇的聲音同樣代表了某一群體的意見，而這種一面倒的態勢，可能是更貼近台灣人對此議題的真實心聲。

其實台港兩地在民間的政治交流並不深厚，台灣人不知道香港的政治情況（儘管到現在依然是極為片面的理解），台灣對港人而言，可能也只是一個性價比極高的旅遊地點之一，直至太陽花及雨傘運動過後，雙方才開始對彼此有基礎的認識。到了反修例爆發，“台港命運共同體”的概念也才正式成型。

但雙方真的把彼此當成自己人看嗎？至少對大多數的台灣人而言，恐怕並非如此。基於擁有共同的“敵人”，以及在價值體系上對民主制度的追求，台灣人當然對港人有更多的同情跟憐憫。因此台灣人會認同港人爭取“五大訴求”，認為一人一票的“真普選”，本就是港人應得的權利，是全世界都應適用的“普世價值”；對於港人對抗政府、辱罵中共的行徑，看在長期壓抑於兩岸關係的台灣人眼中，當然也是大聲拍手叫好。

但這樣的情誼基礎並不穩固，就跟看到同事頂撞一名你也討厭的上司一般，你會感到暢快淋漓、會為他搖旗吶喊，但並不代表會將其視為摯友，當同事因此被辭退而請求接濟，恐怕大多數人都會驚慌失措地大喊：“干我什麼事”，並為了維持自己原有的生活而多所推拖。

現實地說，持續的關注及幫忙轉發相關新聞、再到網絡上對港府和北京的做法厲聲譴責，便已是多數台灣人“撐香港”的極限。就如同某些台灣網友所言，“我支持你有民主的權利，但我沒答應要讓你來我這，懂嗎？”、“移民潮是真的會影響台灣，我誓死捍衛你有爭取民主權利，但不同意你移民來我國家，就這麼簡單”。

很多港人會說，台灣與香港的關係是“唇寒齒亡”，倘若香港“淪陷”，那台灣必定是下一個遭殃的目標，因此台灣應該在實際作為上幫助香港、共同抗中。遺憾的是，儘管台灣對香港的同情與關心是真實的，卻也隱隱保持著“香港一定很慘”的預設。這種想法並非腹黑地希望港人有何不測，而是香港“必須足夠悲慘”，才足以證明北京政府的殘暴，而更能讓台灣人有“抗中保台、拒絕統一”的正當性與凝聚力。而“香港處境越糟，對台灣越有利”的說法，早在反修例期間便曾被提及，儘管被許多人嚴正指責，但此種心態與對港人的憐憫支持同時存在，其實並不互相矛盾。

如此看來或許顯得台灣人冷血殘酷，卻實屬人之常情，畢竟再怎麼力挺，這終究是“別人家的事”。在不需花費任何成本的情況下，台灣人當然願意對價值觀相近的香港表達支持，一旦涉及自身利弊的權衡，那必然會回到現實理性中考慮。這不僅是台灣人如此，放諸所有高舉“普世價值”的西方國家皆然。

當然，港人移民赴台並非只會帶來不便，香港在國際金融方面的專才與經驗，比起台灣仍先進許多，也恰巧是台灣長期以來所缺乏的，此些專業人士若依照現有的規定移民台灣，想必不會引起太大爭議。且台灣社會雖對特定族群的人士仍抱有刻板印象，面對同為黃皮膚的港人，“見面三分情”的台灣人大多還是能與其友善共處。但若因“台灣撐香港”而產生自作多情的幻想，認為港人赴台會受到極大的歡迎，那大可不必，對於蔡政府是否會因為“欠港人一個恩情”而有所實惠，更是無需抱持過多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