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日常#1｜當玫瑰花在末日盛開時

雖說昨夜突發的大火順利救出目標，但善後可讓我們忙翻了天。

好在夏琳跟組織「提議」似乎奏效了，我們竟得到難得的三天休假。

一收到休假指令，班杜拉那群臭男生很快就不見人影，雖然隱約有聽到傑森提到「北投」，大概又跑去那附近去逍遙了。我可沒那種閒工夫，得趁這個空檔，整理這次大火的資料，好好研究一番。讓下次出任務能更有效率。

通常「引路人」的待機房間以兩人為單位，多虧前輩是男生的緣故，我擁有獨立的一間，沒有室友的叨擾，這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專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結果又一個不注意，回過神時，時間已經到三更半夜……三分之一的休假，就這樣被我硬生生耗在房間裡。

不過比起感慨時間流逝，襲遍全身的飢餓和疲憊更讓我在意。這時間廚房早就沒供食了，大概只能去倉庫看看有沒有即期備品了。

結果才剛踏出房門一步，就與某個匆匆走過的身影應聲撞上──未免太差評了吧。

還沒有確認撞到誰，我就急忙向那個人道歉。

「對不起，我不注意就……」

「不礙事，倒是妳……沒有受傷吧？」

乍聽平靜無波，卻富有一個柔甜的聲線──組織中有這樣的人？

我抬起了頭，望向被我撞到的人。當我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以及那長到過膝的醫師袍，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米亞？」

「妳好，柔伊，很高興妳知道我的名字。」

「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如果記得沒錯，米亞不是剛來而已？

聽到我這麼一說，米亞露出淺淺的微笑：「就跟身為『引路人』的妳很重視那些等待被拯救的人，我也很重視組織中的每一個成員。」

輕呵了一聲，米亞繼續說：「嗯……雖然我也是效率魔人，但高效率的前提是建立在不做危險舉動上，走路的時候還是專心一點會比較好呢。」

「……是。」

被這麼說後，我只能乖乖低頭聽教。

「話又說來……米茲還好嗎？」

米亞突然話鋒一轉，總覺得有些突兀。

「出『任務』狀況都很不錯，跟大家相處都很好。」

說到這裡，我還真不知道米茲前輩今天在忙些什麼呢……

「我想也是……那就好。」

米亞簡潔的關心完後，留下一抹淡淡的微笑後，便轉身離去。

舉手投足，都充滿知性與成熟。怪不得前輩……不、不對，別亂想！這麼說來，這裡不是「引路人」的專用宿舍嗎？身為研究員兼醫師的米亞，怎麼會來這裡？

當我懷抱著這個疑問時，一看夏琳滿臉憂鬱的從走廊另頭走過來，心裡多少有底了，想必是跟夏琳同房的安娜有關。

現在的夏琳左手插腰、臉上並沒有平常那種略帶慵懶的神色，而是實質的堪憂。橘、黑摻雜的長髮，並沒有像執行任務時束起來，略小一號的無領衫裡頭並沒穿內衣，完全勾勒出那模特兒級的高挑身材。

當我表示關心跟夏琳回她們的房間，更是確認了。

「其實也沒什麼，安娜只是過勞，真是個小傻瓜，也沒先跟我說要昏倒，所以只能請醫師過來囉。」

夏琳這麼說完，以擔心的眼神看著躺在床上的安娜。

「對不起，安娜，我應該要更努力才對，連妳的份一起……」

安娜跟我這種實習生不同，是具有特殊專業的「引路人」，「組織」總是相當重視她的才能，能力越強責任總是越重，當我們因獲得假期而竊喜時，她卻仍不斷奮鬥，一想到這點，我……

「唉呀，該不會連柔伊妳都要淪陷嗎？不會吧，這樣『引路人』的工作只有我做，這樣怎麼公平？」

「怎麼會，我只是想分擔大家的……」

「分擔？連妳也要追劇嗎？」

「咦？」

我剛剛不是漏聽了什麼？

「唉，真是沒辦法，安娜最近太專注於『追劇』，那個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就是一格又一格黑色白色的穿插，搞不清楚狀況就是了啦。」

夏琳放開插腰的左手，大嘆一口氣，把某幾本舊世代的紙本讀物從安娜的枕頭下抽出來，攤放在桌上。

「等、等一下！」

追、追劇？

這是「特殊任務」的別稱？好奇怪，在我的認知裡面，那好像是……

「『追劇』就是看這種舊世代的讀物，好像叫做『漫畫』？唉呀隨便啦我不知道，安娜說『漫畫』太好看，一翻開就欲罷不能，結果就累倒啦。」

「還、還我剛剛的愧疚感！」

「唉呀，原本以為只是安娜多一點的娛樂，不要老是算那些有的沒有的數學，反正隨便啦就是很不營養，『引路人』要那種不營養的知識做什麼，放把火全部燒一燒，而且不是有我就夠了嗎？」

「真是的，我要回去了！」

「順帶一提，安娜看的都是『女孩跟女孩』談戀愛的漫畫。」

「我真的要回去了！」

我這麼說完後，原本打算就那麼回去，只是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夏琳，我記得『漫畫』這種舊世代產物，現在不是已經無法取得了？」

「研習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在聽啊？『組織』有義務管理所有舊世代的知識與訊息產物，不必要的資源就會汰換銷毀，娛樂品的基本上無法取得，這不是基本知識嗎？妳到底想不想當『引路人』啊？不想當要說一聲喔，我可以把妳的房間拿來放東西，多出一點空間多好。」

「那安娜的這些『漫畫』……」

「對呀，這是犯罪，好啦老實說我也有看一些，其實翻閱起來挺不方便的，不過也算是有趣，唉呀……柔伊妳很死腦筋，還聽不懂我說的意思嗎？只要不被發現，不就沒事了？反正那些男生不是也有私藏一些『組織』不會認同的東西？然後……柔伊妳難道完全沒有興趣？」

夏琳狡詐的笑容底下，我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印象深刻，在我小時候，卡娜莉亞常常唸故事給我聽，其中一種，就是……

「所以……『漫畫』有分很多種嗎？」

「當然，不然咧。」

「既然如此，那妳有沒有……那種……」

「問大聲一點！」

「就是……既然有『女孩跟女孩』談戀愛的，那有沒有……」

我鼓起勇氣說出口：「『女孩跟男孩』談戀愛類型的『漫畫』？」

說出了，我真的說出口了！

「唉呀，妳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傻？我可是很討厭男性的，妳不會覺得一個男生跟一個女生站在一起很噁心嗎？如果不會覺得噁心那妳就是能夠接受班杜拉跟妳接吻。好啦，如果柔伊妳的癖好是這樣我也只能祝福妳了。」

聽夏琳這麼一說，我反而覺得相當尷尬，好像問了不該問的問題：「說的也是……」

「可是，那不代表我沒有『順便』收藏喔！」

夏琳帶著小女孩愉悅的步伐，走到安娜專屬桌下的保險箱，解開兩層鎖後，取出一個隨身碟，還有一個老舊機型的版型電腦。

「新世代的電子資料，幾乎都受『組織』控管，用舊世代的產物來收藏也不件壞事。」

真是講究，只能說妳們有這種本事，不好好運用在「組織」的「任務」上太可惜了。

不過，我還是抱持感謝的心收下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來拜讀一下。

「好啦，妳已經收下啦，這下子妳就是共犯了，可別說妳沒有看喔。這麼說來，柔伊，妳知道『分散風險』這種概念嗎？」

「不就是雞蛋不能裝在同一個籃子？」

聽到這裡，我發覺當中深意：「該不會，這些違禁品……」

「沒錯，妳的房間我也有偷藏喔！妳可以帶著尋寶的樂趣找找看！」

「夏、夏琳！」

「妳想想看， 如果被上級發現這些違禁品只有我有，肯定會大發雷霆，但是大家都有的話，要全部『引路人』一起罰嗎？這樣由誰出任務呢？」

「然後就找我分擔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嗎！」

「別在意！人生在世，沒被誤會過一兩次誰敢說自己曾經活過。」

名言是很動聽，但是動機讓人無法接受。

「好了，沒妳的事了，安娜有我照顧，絕對不會有事的，反而是柔伊繼續在這裡好嗎？接下來我就要幫安娜換衣服幫他擦汗然後一起做開心的是喔，柔伊該不會也想要一起嗎？別想太多，我是說『追劇』！」

我嘆了口氣，與其在這裡繼續瞎耗、當人家的電燈泡，還不如就先回去了。回到房間後，不用耗費心力搜查，

我立刻看到一個跟剛才從夏琳手上接過的同款式隨身碟，就這樣打喇喇放在櫃子上的胖鳥玩偶旁。

「藏寶？尋寶的樂趣？」

夏琳到底是怎麼潛進我的房間？

算了，這種事情我一點也不想去深究。

我拿起隨身碟，想說最起碼先放到隱密點的地方，只是在這個時候，我注意到下面多壓了一張紙條：

──這個世界是由什麼構成的？

上面還有一個速寫字體的「Ｃ」……擺明就是夏琳（Charlene）嘛……請不要在這種東西屬名，如果今天我真的不幸被逮到，只要拱出這個縮寫，妳還不是一樣有事。

既然會藏隨身碟，必定還有放其他東西。我謹慎地將隨身碟收好，並開始正式「尋寶」。

床單底下、資料夾的裡面、枕頭下方，胡亂忙了一陣，也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她到底還藏了多少東西啊？

順帶一提，「紙本」這種東西還真是稀奇，如果我偷偷拿去賣掉，是不是可以賺一點小錢呢？

只是當我開始在動些歪腦筋時，米茲前輩傳來了訊息。原還因前輩主動來訊感到自喜，但看到最後一行備註時，心情頓時盪到谷底。

「前輩……是大笨蛋。」

＊

當那個實習生離開後，安娜悠悠轉醒。

「……夏琳。」

安娜原本就說話吞吞吐吐，虛弱狀態又加深了這點。

「沒事的，我在妳身旁。」

夏琳安撫著安娜，安娜也露出安心的笑容。

「謝……謝……」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道謝，夏琳先是愣了一下，過了片晌才想通安娜指的是什麼事情。

「絕對不能讓後輩們擔心，這是身為前輩應該做的。」

經過煉獄般的層層訓練，怎麼可能因為「追劇」就昏倒？

不過那個單純的孩子還是相信了。

「夏琳……是不是我們……做出超過人類……本質……能做的事情……得遭受審判呢……」

「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

夏琳以溫柔的口氣安慰著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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