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手 ─ 母親的暴雨天情人

這是媽媽曾告訴我的一個故事，有關她的初戀情人為她做的事。 媽媽那時候在工廠做事，透過類似《愛情青紅燈》之類的雜誌，和一群女工朋友結識了一群男孩子，在經過兩邊男女代表的協調，有了一次聯誼的活動，而媽媽就在那次的活動中，認識了她生命中的初戀情人， 媽媽的印象中，那男人長得英挺帥氣，但身上卻有散發一種中南部小孩的質樸氣息，聊天過後才知道，果然他是生長自台中縣大甲鎮的人，當完兵之後去當做鞋子的學徒，隻身在台北求藝，也計畫在這個統滿機會的大城市裡，奮力亮麗的人生，並期待日後可以賺大錢，好光宗耀祖的回返故鄉。 那是民國六十幾年的時代，有許許多這樣的南部青年，提著一卡皮箱，帶著夢想前來台北打拼。 那次的聯誼活動中，媽媽與這個南部青年聊得很愉快，於是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的約會，開始了兩個的共同的初戀故事。 媽媽說，她最欣賞的那個男人的都是「守信用」這件事，凡是他承諾媽媽的話，一定會兌現，有那種南部人的真誠與老實，說話算話，那男人說，信這個字就是人說的話，所以他總是言而有信。媽媽說，有一年夏天兩人約會，時間訂在下午的一點多，但快接近約定時間的當口，天空下了了台灣夏季特有的雷陣雨，雨勢十分猛烈強勁，行人紛紛躲入騎樓，馬路上的車子也被忽然勇起的積水給阻擋，媽媽坐在兩人相約的「冰果室」心裡有點著急，那個年代沒有手機，約會都下前一天說定，媽媽也無法和他連絡上。 冰果店的老闆娘和他們這對初戀情人很熟，她看見媽媽著急的樣子就走過來聊天。 「和男朋友有約對不對。」 「嗯！但是突然下雷陣雨，不知道他情況怎麼樣了　」 「一定會遲到的，我陪你聊天，慢慢等，他知道店裡的電話，說不定會打來。」 「我想也是，遲到沒關係，安全比較重要啦！」 老闆娘笑著說：「如果他沒有遲到，那這個人你就趕快嫁一嫁吧！哈哈哈」 媽媽聽完很害羞，老闆娘又接著說，妳這個男朋友人很老實我看了好多次，如果這種天氣他還是趕著來，那這種男人值得依靠了。」媽媽聽完更害羞了，低下頭去，但心裡忽然就起了個念頭ｋ如果他真的準時到了，也許他真的是值得托靠的人。她把視線往外探，大雨滂沱噴起一片水霧，整條馬路幾乎都被雨霧覆蓋住了。 店裡客人不多，老闆娘坐下來繼續和媽媽閒聊，而就在約定時間前五分鐘，老闆娘和媽媽同時看見馬路另一頭出現一個人影，淋著大雨一路跑過來，影像愈來愈清晰，那個人的輪廓逐漸清楚，那人站定在店門口，正是媽媽的情人。 老闆娘上前招呼，他笑笑地對說：「應該沒沒遲到吧！不好意思下午後雷陣雨。」老闆娘說：「沒有沒有，你這個少年仔很守信用，有前途。」同時也看了媽媽一眼，拋出一個贊許的眼給媽媽。兩個女人會心地微笑，但男人搞不清楚狀況。 我問媽媽，那個暴雨天的男人後來都一直遒守對媽媽的承諾嗎？媽媽說幾乎每件他說過的話都實現了，只有一件事他沒有做到。」 「什麼事情？」我問媽媽。 「他答應會陪我一輩子，可惜在孩子們都長大之後，卻因為生病而提早離開我們這個家，但是，他的的確確是一輩子都守信用的人。」 初發表於中國時報浮世繪版 95.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