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病房唯一能看到外界的地方有兩個。
在病房的一端,兩扇隔離門上有著玻璃窗,在後方是更多的隔離門,及其嚴謹地將具有危險性的病患隔離在醫院的深處。
從門望出去,除了護理師偶爾進出外,如永恆般靜止,就跟這隔離病房內一樣。
而在病房的另一端,是一大片的落地窗。從這11樓往外眺望,窗外除了醫院院區的小廣場之外,就是馬路另一端的工地。
這副景象是唯一能讓我感到時間流逝的地方。
隨著新醫療大樓一樓一樓的往上長高,大型起重機的上上下下,每日工人們、醫療人員們、病患與家屬們來來去去,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
窗,將室內室外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我被隔絕在現實世界之外,窗外的,是仿佛觸手可及的璀璨陽光、自由的風、以及人群與歡笑。
『而我的世界只有這十坪大的房間而已。』我輕嘆一口氣。
我的十坪世界裡,時間凝固,除了每周固定的採檢外,我幾乎忘記今天是幾月幾號,是星期幾,我在這裡靜止了幾天。
這永恆的寂靜中,唯一的波瀾只有那些溫柔的護理師們。
『不開心要跟我們說喔~』『有沒有想要吃甚麼或喝甚麼呢?』『下次一定可以通過的~』『你家人是不是不常來看你呀?』
她們時不時的關心總是讓我心情平穩下來。
在這不知何時為盡頭,被社會放逐以及與病毒的搏鬥中,不是每一位安然無恙的撐下來。
在這間醫院裡,除了一位在對抗病魔失敗而先行離去外,大多數的被隔離者持續承受著孤獨與封閉。
有的人受不了自殘了,有的人情緒崩潰了每日以淚洗面,有的人為了離開而破壞了隔離門,更有人為了及早採陰而要求院方給予未被證實有療效但有嚴重副作用的藥劑。
這隔離成一個一個分離的小世界,是風暴的中心,是這個世紀最大災難的戰場之一。
但我的心態卻彷佛如鏡湖般平靜。
『我是來治病的,不是來度假或者是玩樂的。』
『我被救了一命,本就不該給溫柔的她們添麻煩。』
我的想法一直都很單純,對於救命恩人的她們,直到連續被稱讚了好幾天後。
『或許在離開醫院的時候能拿一個最佳病患的稱號?』
對於她們我唯一能做的是展現自己的笑容,用尚未完全恢復但盡可能有朝氣的聲音向她們打著招呼,開始一個一個地去記得她們的名字,哪怕只能看到她們的雙眼。
『哈囉~我把血壓血氧都量好了喔~』
『今天是你呀~柔柔她去放假了嗎~?』
『你是庭庭對不對~?我又猜錯了!?』
『所以這杯飲料是要給我的嗎~謝謝你~~~!』
在這個現實外的小世界,靜止的時間中,她們就像窗外透入的陽光,璀璨而明亮。
我開始將每日望向落地窗的目光,轉向那門後的世界。
門上那扇窗後面,始終有著美麗的光芒在穿梭著,化成遠比落地窗外更美的風景。
她們真的真的很閃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