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實驗嗎？

「欸驗得怎樣？」偽單身之夜的隔天，我一醒來就傳訊息給春花。

「幹 完蛋了」

春花傳來驗孕棒的照片，各位觀眾，兩條線。

突然有點愧疚。好像如果我沒提醒她驗孕，她就不會中這種頭獎。（屁啦，要是真的如此，我早就可以開個包生子宮廟了吧）

「幹都你臭嘴」春花開罵，她不是不想要，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意外。

「之前那個醫生也太扯了吧！居然沒叫妳先驗孕還開抗生素給妳吃！」我立刻抓戰犯，轉移注意力大法，「你叫你尪再去買兩支驗孕棒來驗算。」

這種時候，懷孕就變得像數學題，多驗幾次免得空歡喜/受驚一場。

說真的，我腦中一片空白，得知兩位住一起的老友雙雙懷孕，讓月經已遲了兩天的我也想來支驗孕棒。萬一真的也中獎，那我們住的這棟樓房價可以準備大漲一波了，「溫馨好孕宅」，肯定有許多求子夫妻會捧著鈔票來吧。（可是，這也不是我的房子啊，況且說好的居住正義呢？）

實在惆悵。今年三月本來要一起去沖繩玩的，受疫情影響沒得去，現在春花懷孕，看來更是遙遙無期。

身為世界上第一個知道這消息的人，我忍不住去敲了春花的門。

「幹，挫賽啦！」門都還沒打開，春花就先開噴。

免不了又被她狂譙一陣（到底干我屁事？又不是我讓你懷孕的）此時春花配偶完成購買他牌驗孕棒的任務回來了，胸前掛著電風扇，一臉被曬爆的樣子。

「你買幾支？」我問。

「10支吧，架上有的牌子我全部買回來了。」他打開購物袋，裡頭滿滿的驗孕棒。「店員還問說『你是要做實驗嗎？』」

我從那堆驗孕棒中挑了一支回家，跟春花分頭開驗。

「我沒事ㄎㄎ」

「幹，全中」隔著螢幕都感覺得到春花的哀號。

「妳快告訴望露吧。」

看著手中的一條線，我心情無比輕鬆，卻也有點複雜。

我們仨的群組照片是高中時的合照，照片中我們穿著白色制服，一臉懵逼笑得毫不設防。怎麼居然這兩傢伙要當媽啦？

我坐著發了一會呆。先說，我並不認為每個懷孕都是喜事，不過她們倆能給孩子好的，物質的心靈的都是，還有長輩眷顧著，會投胎來的都是聰明種。所以這無疑是喜事，還是雙喜臨門。

不過我的角色，也不好怎麼大聲嚷嚷，遂決定去市場買一隻腿庫回來滷當作慶祝。經過春花家門口聽見她講電話，開擴音吧，電話那頭是望露的聲音，又喊又笑的。真吵。

習慣買的豬肉販是個年輕男子，臉熱心熱。買了里肌，問你要不要拍一拍？老鼠肉沒了，買梅花肉好不好？也很嫩喔。攤上只剩兩隻豬腿，選擇不多，我還是歪著頭想了許久，猶豫著該買哪個好。

「之前有滷過嗎？」他問。

沒有。我差點要露出姨母笑，補上一句「我朋友懷孕啦，買豬腳慶祝。」

幸虧忍住了，否則他可能疑惑，不都是出獄才刻意要吃豬腳嗎？

拎回沈甸甸一袋，第一次滷豬腳，不太習慣，腿庫帶骨，利得像刃，小心翼翼免得刮了鍋子。搬張凳子在鍋前顧爐火，打開line發現群組裡兩人滿滿對話都在聊要掛哪個醫師的診。

這兩傢伙肯定會大買特買母嬰用品，以後我能跟的團購不多啦。突然意識到，這對我的資產存款也是件喜事。

「好高興，這樣我就不會因為懷孕而跟妳們漸行漸遠了」望露說道。

那一刻，我感覺十多年來一直並肩走著的我們仨來到一個歧路口，毫無心理準備的，我跟他們兩選上了不同的路。你知道這兩條路隔得並不遠，也終會有再交會的一天，但難免是有點寂寞的。那種寂寞就類似於當下顧著爐火。

我喜歡滷東西。雖然麻煩，可我就喜歡食材全嘩啦啦下鍋了，湯汁滾沸了，蓋上蓋子，將火轉到最小。從今往後，是耐心的勝負，耐得住性子讓它在鍋裡悶燒，別問我什麼時候該開蓋翻一翻，那時間，只有我自己知道。換句話說，看我心情。

那一隻大豬腿，滷了將近三小時才熟爛黏嘴，我相當滿意。正想傳訊要她們來吃，赫然發現流理台上空空如也的米酒瓶。

也不知道是刻意的還是不小心的，我忘了她們都不能喝酒了，居然還加了整整半瓶。

這鍋慶祝的滷豬腳是送不出去了。坐在暗暗生著悶氣。顧爐火哪算得上什麼寂寞，這才是真正的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