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姐是台北信義區的小上班族,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套房,十坪大小,裝潢豪華,還附有一張非常舒服的大床,但房租卻異常便宜,住了個把月,各方面都很滿意,唯獨晚上睡覺會隱隱聽到喘息聲.....
「不行...」
「在這樣下去我連班都沒有辦法好好上。(嘆氣)」
吳小姐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腦袋的遲鈍感自從住到新套房之後就揮之不散,隻身一人來到台北打拼的她,沒有甚麼特別突出的優點,所以只能依靠常態性的加班來彌補與同事之間的差距,撇了眼自己珍惜多年的古典雕花手錶,驚覺已是晚上九點,看她勤奮不順眼的同事惡作劇的將大燈給關上,整個辦公室只剩下她的檯燈還亮著。
「現在應該也沒什麼吃的了...去小七解決好了...」吳小姐似乎習以為常。
獨自一人無神的走在大街上,剛從補習班下課的學生,拿著書包互相打鬧、不顧四周的情侶,含情脈脈地看著對方,穿著時髦的上流人士,優雅坐在高檔餐廳裡舉著紅酒杯慶祝、雙親牽著充滿笑容和元氣的小孩,一起到公園散步、玩耍...
「...」這些美好都和自己沾不上邊,吳小姐嘆了口氣,感到有些落寞。
關上大門,將手提包給隨意丟在玄關,打開蓮蓬頭迅速的充了個澡,穿著一件印有蒙娜麗莎的oversize T恤和內褲走出浴室,打開冷氣,靠在床邊,席地坐在柔軟的地毯上,看著都會每天更新、其實無關緊要的Youtube廢片,搭配著兩瓶適合單身女性喝的低度數水果啤酒及微波培根義大利麵,度過短短一段能拋下一切煩人事情的時光。
把垃圾裝進塑膠袋裡綁好,刷完牙後,睡意漸漸湧上,吳小姐關上水晶大燈,撲身跳到柔軟的雙人床上,看著陽台外閃爍斑斕的城市霓虹,感覺今天肯定能一夜好眠。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吸...呼...吸...」
「...」
「...」
「...」
「哈呼...哈呼...哈呼...」
「...」吳小姐翻身。
「哈呼...哈呼...哈呼...」
「...」吳小姐睜大眼睛。
「哈呼...哈呼...哈呼...」
吳小姐立起身子看向周圍,冷汗順著臉頰低下,試著整理思緒,先排除掉隔音的問題,因為隔壁沒有住人,黑暗的房間裡除了自己的呼吸外,似乎還...
「哈呼...哈呼...哈呼...」
「聲音是從...」
吳小姐緩緩將手伸向開電燈,非常肯定喘息聲來自床底,為了揮別狀態不好的自己,雖然害怕,還是下定決心要找出原因,邊發抖著邊跪到地上,將身體慢慢放低。
望下床底...
一聲尖叫嚇掉了一名靠在社區圍牆外,青年手上正燃著的菸,菸掉進了水溝。
「X的,是怎樣...」
一開始還以為是恐怖故事裡面會出現的斷頭的吳小姐嚇到把桌椅給撞翻,稍微緩過來後,把石膏像給拿了出來,左右環顧,細細端詳,好奇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不是『大衛』嗎?」
「而且仔細一看...其實做的還蠻好的...」
「不過好像被摔過很多次,都是裂痕...把這個布鬆開搞不好就散了...」
「小姐,好眼光。」低沉飽滿的一聲回應。
「還好啦,畢竟我以前是主修美術的...」
「...嗯?好像不太對勁...」
吳小姐發出一聲尖叫,石膏像摔在床上。
「...」吳小姐看著臉朝床面的石膏像。
「那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
「哈呼...哈呼...哈呼...」
「還好不是掉在地上,不然我都要碎開來了...」
「哈呼...哈呼...哈呼...」
「但是,鼻子朝下我會沒辦法呼吸,能不能拜託妳...」
「哈呼...哈呼...哈呼...」
「...(怒)」
石膏像發出了吳小姐再也熟悉不過的喘息聲,吳小姐不管現在是鬼月還是什麼有的沒的,低下臉,面無表情,把石膏單手抓起,右手爆出了幾條青筋,在大衛的頭上新增了幾條裂痕,緩緩走進廁所,拿起馬桶旁的鹽酸清潔劑,大衛像緊張的左右扭動。
*鹽酸及熱水能夠溶解石膏像。
「等一下,等一下,我能解釋...」
吳小姐轉開瓶蓋。
「我能告訴妳妳什麼時候會遇到男朋友!」大衛像瞎掰。
「這我倒是也蠻期待的,不過現在沒興趣。」
「那妳先放開我,我告訴妳下期大樂透的號碼!」大衛像繼續瞎掰。
「不賭博是我的原則。」
「不要阿,依壓阿阿阿阿阿阿(日文)...」
尖叫聲又讓青年剛點起的煙掉進水溝裡。
「靠X阿,到底是怎樣...」
大衛像的頭頂出現了一塊凹陷的部分被立在桌上,吳小姐雙手插著,雖然很不敢置信自己為什麼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腦袋正常運轉,但還是給大衛像一個解釋的機會。
「所以,為什麼你都要趁我睡覺的時候喘氣,你知道我已經很久沒睡好了嗎?」
「那是因為躺在床上時,床墊會向下沉,我的口鼻被蓋住的關係。」
吳小姐看了看床墊到地板的距離。
「所以你現在是拐彎抹角的在說我胖瞜。」吳小姐露出可怕的微笑。
「痾不不不,等一下等一下...依壓阿阿阿阿阿阿(日文)...」
大衛像的頭上又出現一塊凹陷。
「我再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咳咳...」大衛像清了下喉嚨。
「其實我是出自於威廉.薩爾之手,雖然他默默無名...」大衛被打斷。
*此人為虛構。
「喔喔喔,我知道他,我大學的時候很喜歡他的雕刻。」
「喔喔,在這個潮濕的島國,居然有人...」大衛像眼睛一亮。
「畢竟我對藝術還蠻有興趣的。」
之後大衛解釋道,真正的藝術家會在創作時把自己一部分的靈魂給灌輸到作品上,而威廉.薩爾在體驗完這裡美妙的民情後,靈感泉湧,只花了一夜就完成了整座連身的大衛像,也就是自己,不過有可能是投注太多靈魂,在完成之際我也獲得了人格,並開心的向創造者致上感謝之意的同時,他開始大笑說自己瘋了,作品居然會和自己對話,而自己理性的說服並沒有起到作用,隔天一早,自己被無情摔毀,看著創造者離開自己的同時,默默留下了一橫淚水,只剩下頭的部分完好如初。
「那房東怎麼還會把你留在這裡?」
「他答應會找到藝術家來把我重建。」
「我看他是把你當成嚇走房客的道具吧...」
「曾經有幾個房客也把我給找了出來,不過從我頭上的裂痕妳應該就知道結果了。」
「真是的,難怪訂金一次要收一年,真是老狐狸。」吳小姐咒罵房東。
「那個...妳不會害怕嗎?我可是會說話的石膏像阿...」
「其實我以前沒什麼朋友的時候也會和學校裡的石膏像抱怨,所以其實還好。」
「...」
「你也覺得畢卡索的抽象主義才是新時代的...」
「沒錯,以我看來...」
吳小姐再次開了幾罐水果啤酒,意氣相投的和大衛像聊了整晚有關藝術的話題。
「好久沒有聊了這麼開心了,阿阿阿...如果我也有...」
「那個...其實我有一事相求。」
「怎樣,儘管說阿,都聊這麼開了。」吳小姐舉著啤酒罐揮了一下。
「我看妳好像對雕刻的了解也挺深入的...」
「不要扭扭捏捏,把話說完。」
「妳有辦法把我給修好嗎?只有頭部也行?」
「什麼嘛,我還以為是帶你找到主人之類的...」
「所以...」
「當然沒問題阿,只不過,做醜了可別怪我喔。」
「太好了...就拜託妳了...」大衛像流出兩行淚。
從買來的石膏粉開始調配,粉水比,5:4,先將整個大衛像給浸濕,以免跟新石膏不相容發生剝落,從裂縫的地方慢慢灌入,還有補上剛剛用鹽酸溶解的那部分。
「機會難得,要不要換個髮型。」吳小姐的臉沾上了些石膏。
「那...那就宋仲基的同款短髮...」大衛有點害羞。
「沒想到你也懂韓星嘛...」
「那是因為之前的房客每晚都在歐爸歐爸的叫,所以我才知道的...」
太陽升起,吳小姐舉著吹風機加速石膏乾燥,半夢半醒的打盹著,麻雀疑惑的看著,立在窗台邊有一頭清爽短髮的大衛像,大衛像感動的因再次見到陽光而掉淚。
「那個...嗚嗚嗚,吳小姐,已經早上了,是不是要上班。」
「嗯?今天就請個病假好了...」手錶顯示現在是早上七點半。
「欸,裝病在家好嗎?」大衛擔心。
「隨便拉,剛好讓那些婊X知道沒有我的下場...」酒醒後伴隨著陣陣頭痛。
「我很好奇,有這麼豐富的學識和手藝,為什麼妳不嘗試也當個藝術家?」
「這年頭想要靠藝術養活自己,如果沒有人脈,就是要去國外刷個學歷回來才有被賞眼的機會,大環境就是這樣,我一個窮人家的小孩哪來的錢去國外留學...」
「人脈嗎...」大衛開始回想,想到了個好辦法。
明亮的朝日彷彿在宣告之後的前途...
不過接下來的發展...就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