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正與索額圖父子說話,忽聽堂外通報成德到了,頗感意外,回頭見成德身著朝服踏大步而來,到格爾芬身前停步,卻是目光逼人,將格爾芬看得一愣,他卻微微一笑,拿右肩在格爾芬左肩用力一靠,又拿左肩撞右肩,與格爾芬俐落行過碰肩禮,到索額圖面前掃下馬蹄袖打千,朗聲道:「成德給大人請安。」
索額圖連忙伸手相攔,笑道:「只可惜你來晚了,沒見到你妹妹拜堂。」
成德起身微笑道:「御前當值身不由己,能趕上喜酒就萬幸了。」
格爾芬聽他把話說得不干疼癢,便斟酒遞給他們三人,自己也端起酒杯笑道:「多謝三位來道賀,今日我可真風光。」
成德將手中酒一飲而盡,笑道:「晚些時候咱哥幾個鬧洞房,你更風光了。」
格爾芬聽他話中帶刺,想他不久便要往宋采青圈套裡踩,反覺快意,便笑道:「你們三位是稀客,得在這正堂上坐,一會兒新娘出來就要開筵了。」
眾人說笑之間,一個家人上前向索額圖稟道:「老爺,張大人著人送來二十罈古方酒。」
張英奇笑道:「我費心張羅的錯著水總算趕在開筵前送到了。」
格爾芬笑道:「錯著水?錯著水清淡,當喜酒可不怠慢了客人?」
張英奇笑道:「這是按北宋東京名酒樓方子所釀,名為錯著水,後勁卻重得很。」
格爾芬見他眉宇之間略帶挑釁,便對家人笑道:「張大爺既如此說,你先搬個兩罈來,給各位貴客嚐嚐味道。」
張英奇笑吟吟看著那家人應聲去了,又對索額圖笑道:「我讓人多多的預備著,好給中堂款客,若不嫌棄,也拿這酒請尊府上下同喜,倘或不夠,我還能再張羅。」
不久後果然家人抬著艷紅精陶酒罈進來,封罈的米色桑皮紙裡押著紅色薔薇花瓣,十分細緻亮麗,罈身卻有個金色「錯」字,張英奇看索額圖一怔,便笑道:「這封罈的可是炙艾用的桑皮紙,圖他一個香氣,更合新人郎才女貌,也是一個喜氣。」
格爾芬知道他存心挖苦,便對身邊家人道:「請賓客入座罷,時辰差不多,也該請新娘出來了。」
成德隨著明珠坐了,見大紅桌上擺開山海八珍宴,看在眼裡卻覺得熟爛膩味,正想當中只有一道清蒸哈什螞合胃口,便有家人送上張英奇的賀酒,又給整桌客人一一斟上,成德趁明珠轉頭與班進泰說話,不聲不響將原先索府預備的喜酒放在明珠手邊,卻將張英奇的酒倒進哈什螞湯裡。
賓客鬧哄哄等著要見新娘,卻有個侍女到格爾芬身邊悄悄說話,格爾芬便端起酒杯,起身向堂上眾人笑道:「對不住眾位貴客,我這新娘子嬌貴了些,今日天不亮就出坤寧宮趕往多羅豫郡王府,迎娶又得穿過整個京師內城,實在累不下來,說要在屋裡歇著,不出來敬酒了。」
成德見那侍女果然是曾在過山樓有過一面之緣的宋采青,與格爾芬說完話不轉身入內,反而悄悄往花園去,便裝出思索模樣,對明珠強顏笑道:「本想親自給芙格賀喜,祝她婚後和諧美滿,卻連這點心願也不能償。早知如此,今日也不必來了,我還是回去罷。」
明珠見他語罷便即起身離開,有些錯愕,曹寅卻從另一桌趕來,一邊幫明珠倒酒,一邊低聲道:「中堂,由得容若去罷,過了今晚也就好了。」
明珠接過酒杯,對班進泰搖頭嘆道:「芙格都已經拜過堂了,揚桑阿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