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0/0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百男圖》在雪中唱著津輕海峽冬景色的男人

冬天,從他手心傳了過來。 他說要是從津輕海峽的詞碑對面望過來,就可以看到我。 是說笑的吧?
男人說要帶我到函館玩玩,已經是十年前的光景。 之後他的工作以及他的小情人沒有斷過,我逐漸被遺忘在他腦海裡某個角落。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那是他的開場白,在某個充滿第三性公關的同志酒吧裡。
「怎樣才像?要把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牌子掛在脖子上嗎?」 我的酒氣隨著言語散到他臉上,他的臉越靠越近。 「你誤會了,我說看起來不像攻只像受,你是TOP嗎?」 我不知道是臉紅還是酒醉,全身酥軟在他身上。
攻與受,在日本薔薇族,意同TOP與BTM。 卻比一號跟零號多了點文學味。
「你看起來很像年輕的三島由紀夫,只是頭髮多了點。」 「所以我要切腹嗎?或者我應該要玩小男生?」 喝多了,只能上了他的床,口頭戲謔做為最後的反抗。 男人,從日本剛回來。 搞裝置藝術的,在圈子裡有點小名氣,乾淨中卻帶點流氣。
「有機會,我帶你到北海道瞧瞧。 在冰天雪地中,站在旅館的窗口望出去。黑夜是黑夜,白雪是白雪。 遠處有狐狸在窺視著在室內的我們。」
他的手腳極為修長,宛如他作品裡總出現的日本枯山水,有一種意境。 卻被他過多的體毛覆蓋,又似野獸。 一口一口咬食掉我,在雪白床單裡,把孤獨的我吞噬剩至骨骸。
「想什麼?這麼入神。」 在辦公室裡,看著新一期潮流雜誌熟悉的人名跳出眼前。 「妳看過他的展嗎?」 「沒有,我對這沒興趣。怎麼你跟他有關係呀?」 敏感的同事想套出口風,我卻好整以暇合上雜誌。 「沒有關係。打完,收工,下班!」 晚上卻在圈中好友MSN上,談起他。 「這麼多年了,他應該記不起來吧?」 「大概吧,誰會對一夜情負責呢?」 「他技巧好嗎?」 「神經喔!幹麼你想試喔?改天介紹給你。」 那個晚上,他的手腳纏著我。 外面的風聲,跟津輕海峽的海風一樣悽涼。 上野発の夜行列車おりた時から 青森駅は 雪の中 「從上野出發的末班車下車時,青森站已掩蓋在大雪之中。」 北へ帰る人の群れは誰も無口で 海鳴りだけを きいている 「往北方歸途的人們都默默不語,耳邊只聽得到海潮的鳴響。」 私もひとり 連絡船に乗り こごえそうな 鴎見つめ 泣いていました 「我獨自搭上了渡輪,一邊看著好似被凍寒的海鷗一邊流下了眼淚。」 ああ 津軽海峡 冬景色 「啊~津輕海峽的冬景色!」 「好悲傷的歌呀!」 「是石川小百合的。」 「講些什麻呢?」 「那些在青森要到北海道的人,路途太過遙遠, 便懷念起家鄉的愛人及家人。」 「原來是講離別呀。」
「離別的歌本來就是哀傷的。」
我握著在捷運站上拿到的藝文報訊,一邊盤算著那個週末有空檔,手機就響起。 「晚上阿盛過生日,你下班來方晃一下給他說聲生日快樂吧?」 「我沒事就過去。」 大家把壽星灌到快爛醉,我意思一下碰個酒杯,卻意外看見他的背影。 「嗨,最近好嗎?」 趁著酒膽過去問候。
「你是...?」 他的眼神透露我兩早已陌路。 「沒事,只是之前在會場聊過,祝展成功!」 我知趣離開。 到了洗手間,洗把臉,笑起自己的多愁善感。 準備離開,他卻走了進來。 「我們真的在哪見過嗎?」 他又笑的那樣,讓人生氣。 「大概吧?」 我回他一個曖昧的笑。
有人進來,只好沉默一會。
「一個人來嗎?」 他一邊洗手,一邊抬頭問我。 「過來看看朋友,一會就走了。」 「那晚上有節目嗎?」 他的眼睛裡又閃起異樣火花。 「還沒想到。」 我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 「那我們找時間再聊聊?」 他的手濕黏沾上我背心露出的肩膀,一陣冷意穿過我身。 「或許吧。」 我輕撥開他手,對他笑笑推門而出。 「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私の事好き?」 「我很喜歡你,我帶你去北海道看雪好嗎?」 「我站在青森,你站在北海道,我們隔著津輕海峽一起唱著津輕海峽冬景色好嗎?」 冬天,從他手心傳了過來,那一刻。 我很冷,比風雪中的小狐狸還要寒冷。 我很難過,他對我有特殊意義,怎麼可以不記得我?
但想想,就算是獻給他了我的後庭第一次, 或者他在千百人枕邊說過同樣的話,也不是值得惱火的事。
他不過就是片風景,一場在旅程錯過的雪。 我們的氣候體溫,再無相干。
那個晚上,喝完了幾杯酒,我投到另一個來自幼嫩高雄男孩的懷中。 男孩的舌尖,有海尼根的味道。 而這一次,感覺是一場溫軟濕潤南洋的午後雷陣雨,向我襲來。
2004年舊作 2012.05重修 2020 10.02 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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