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小一時巴士,到元朗剪髮去。
大概幼稚園的時候,因為是母親的朋友,家住鄰近,又是上同一間幼稚園,有個每天相見的孩子。雖然童年的記憶很是模糊,但這個模糊的記憶中,總是充斥她的身影。早上,母親會帶我上茶樓,她和她的母親,或是比我們早到,或是比我們晚到,總之我們吃著吃著好像總會吃到一起去。要上下午班的時候,她和我就會在早茶以後被扔到幼稚園。下了課以後,我們又會一起被接到她或我的家中,玩著等著,直到晚餐的時間。
上星期,看見Flash線上遊戲網即將關閉的消息,突然想起來,我們的童年好像也是在小遊戲中默默度過。看了一下那些經典遊戲,都有些許印象,但看了數十遍還是想不起,當初我們最喜歡的是哪一個遊戲。突然好想打開Twins的歌單,打開了,卻又陷入一個困境,竟怎麼也想不起哪一首是我們的飲歌。是不是,童年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讓你回味,讓你深陷,卻又不讓你記起。
替我剪髮的,是那個女孩子,我們長大了,只是有一天忽然發現我們走遠了。自那個分岔路口,我們各自走了十年了。不能細數,我們竟近乎十年未見。
原來曾經熟悉的面孔是不會磨滅的,打開剪髮店的門,在鏡子的反射裏看到你的臉,好神奇的感覺。你的一頭黑髮變成銀灰,你的眼簾上帶著以往沒有的珊瑚紅色眼影,你的臉還是包包的,笑起來眼睛還是彎彎的。我悄悄地看著你專心地工作,心情忽爾緊張起來。一個可愛的弟弟忽然走近,說先幫我把頭髮洗一洗,於是我乖乖坐下,把頭顱交出去。
不知道現在的妳喜不喜歡喝咖啡,我自以為是地從the third為妳帶了一杯espresso tonic 還是加了ginger ale的,極為冒險,純粹是我自己喜歡。妳喝了一口,客氣地說了一聲很特別,我知道,我又忘記了,我們已經長成了兩個不一樣的個體,喜歡的,不喜歡的,不再一樣了。小事,但我想起了,你一直都是這樣的,支持附和,幾乎沒有見過妳表現出丁點不滿。
一直沒有關心自己的頭髮,原來是已經到了該修剪的時候了,髮絲落地,眼淚亦同時到達地面。我們的眼眶同時紅了,沒有原因。
我看著妳的臉,妳看著我的臉,熟悉的感覺之上,抹上了一層薄紗,那是陌生的,我意識到這是十年時光在你身上留下的印記,是那十年我未曾參與的時光。我看著妳的臉,發現感概的不單是久未見面,不單是久遠記憶。我看著妳的臉,發現我們都長大了,四目交投的默契,我們都知道中間的十年現在都不值一提。
原來,時間不過如此,十年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但也不過如此。在執著與釋懷之間,我們以為只有執著留下了,但釋懷是放下執著,需要更甚的勇氣,影響更深。大概每個人都無法預計,釋懷那一份對某人某事某物的執著需要多少的時光。直到某一天,一覺醒來,發現,那份午夜夢迴不再。
剪一個頭髮的時間,我們哭了,我們笑了,閒話家常。拾起剪刀,我們是剪斷了遺憾、是剪斷了執著、還是剪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