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晚上這間咖啡館的史奴比會動喔!』
聽到陌生男子的話,才6歲的小弟張大了嘴巴。
小弟是在過年期間,跟著他阿娘一起回到鄉下地方的。
雖然稱為『鄉下地方』,事實上,現在這些有柏油路有車開的到的地方,早就已經不算是什麼鄉下了;也因此,小弟才會跟阿娘,一起坐在車站旁邊的小咖啡館裡頭,和阿姨在那邊閒話家常。
咖啡館的手做蛋糕草莓滿滿的,但是小弟吃完那滿滿的草莓,跟紮實的草莓乳酪,把盤子裡面的蛋糕屑一粒一粒戳起來吃乾淨,還吵著再抝到一塊有著巧克力夾心餅乾的蛋糕,然後又再吃完,吃到小弟的小肚子都鼓鼓了,阿娘跟阿姨還是沒聊完。
嘖,大人真是喔……
小弟一面內心犯嘀咕,一面在咖啡館裡頭遊蕩起來。
咖啡館裡頭不大,兩個像是老闆樣子的人,一個戴著硬邊帽子五官分明的男性在泡咖啡,旁邊圍著圍裙的女性正把像是杯子蛋糕的點心端入烤箱裡面,吧檯側面就是面向外頭的落地窗,窗外就是個巷子,偶爾有隻貴賓會從巷子對面那的住屋裡頭偷偷跑出來,在巷子裡頭晃個幾圈,再跑到旁邊的衣服店門口拉屎放尿。小弟偷偷數過了,方才小弟吃了兩個蛋糕的時間,貴賓也拉了兩次屎。真不曉得這貴賓是否和那間賣衣服的有什麼仇恨,就是硬要在店的大門口拉給假人看。
不過看狗拉屎還是會膩,何況這貴賓已經拉了兩次來著,更厲害是竟然沒有人出來教訓那貴賓或是鏟屎,衣服店裡只有櫥窗假人默默對那新鮮的狗糞行注目禮,至於養著貴賓的那戶,他們似乎連貴賓跑出來都沒注意到,又或者他們習慣了吧?
總之,貴賓這樣來回巡著巷子,固定衣服店位置拉屎,像是被重播再重播的反覆剪輯畫面,小弟真是看到膩了。
於是小弟開始看店裡頭的擺飾:
牆上,幾個櫃子裡,放著玩偶跟一些動物形狀的擺飾。
小弟認出了其中一個是史奴比,那隻白色小狗坐在前陣子流行的7-11送的拉拉熊系列小黃雞布偶旁一個格子鬆餅上,頭頂還戴著個跟男店長一模一樣的小帽子。
小弟很興奮對著阿娘大喊:「是史奴比欸!我發現史奴比了!」
可是阿娘並沒有理小弟。阿娘跟阿姨正在討論娘家這邊未來要不要賣了,要不要把雙親接過去大城市,如果小弟的外祖父反對了該怎麼辦。兩人聊正關鍵地方,根本沒有時間理會小弟。
小弟又喊了幾次。
『你知道嗎?晚上這間咖啡館的史奴比會動喔!』
陌生男子就是這個時候突然開口的。小弟甚至不知道這人是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後,又或許這男子打從一開始就不在店裡面的?
小弟看著陌生男子,又看看那個史奴比玩偶:
史奴比玩偶戴著跟男店長一模一樣的帽子,帽沿之下的表情看不出深淺,他底下坐著的那個格子鬆餅上還有澆上焦糖的黃奶油,格子鬆餅看起來是那麼可口,看不到表情的史奴比又那麼神秘。
小弟認真的思考,他覺得:
史奴比既然會跟男店長戴著同樣的帽子,那陌生男子說的話肯定是真的,不然怎麼可能男店長會給史奴比戴同樣的帽子呢!
小弟決定了,他要知道更多這個史奴比的秘密。
他抬頭看著陌生男子,有點顫抖的(畢竟小弟還是會怕陌生人的)問:
「那史奴比動的時候,會變大嗎?」
『不會喔,史奴比晚上會維持那個小小的樣子,在店裡面做點心喔。』
陌生男人指著史奴比下面的鬆餅:『你看,這史奴比不是坐在鬆餅上嗎?因為他是一隻貪吃的小狗仔,所以他平常會一直偷偷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把他坐著的鬆餅吃掉。但是吃掉之後,其他客人就會發現他鬆餅不見啦!所以他每天晚上,都會趁大家休息之後,偷偷在做鬆餅,這樣他才有東西坐。』
『不信的話,你看喔!』
陌生男人向小弟伸出手來。
小弟看向陌生男人的手,才發現男人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個叉子,叉子上有片小小的蛋糕。
陌生男人朝著小弟,把手指抵在嘴前,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再慢慢將叉子上的蛋糕湊近那隻史奴比。小弟想看更清楚,然而史奴比的位子放太高了,男人又比小弟高更多,當男人叉著蛋糕的叉子湊近史奴比時,小弟整個都給擋住了,根本看不到男人的叉子。
然後,男人又轉了回來。
小弟看到男人手上的叉子上,已經沒有了蛋糕。
而在史奴比的嘴角,卻沾上了一些蛋糕屑屑。
小弟徹底信了。
他興奮的跑回去位子,跟阿娘和阿姨宣佈大事:
「我發現了!這家店的史奴比,是活著的啊!」
阿娘聽得莫名其妙,轉頭看了小弟指的史奴比一眼,剛好看到男店主在跟男人嘀咕著什麼,手上正用衛生紙擦拭著那個史奴比的玩偶。阿娘皺了下眉頭,悄悄對阿姨抱怨著:「我兒子太容易被騙了。」
阿姨看已經聊差不多,索性就跟阿娘準備離開了。
當阿姨跟阿娘牽著小弟的手,走到吧檯結帳時,小弟發誓,他清清楚楚地聽到男店主正在跟男人抱怨:
『就叫你不要再餵我們店的史奴比吃蛋糕了,萬一史奴比胖到看不出來怎麼辦!woodstock(史奴比旁邊的黃色小鳥的名字)就被你餵成拉拉熊那隻雞了……』
小弟又轉頭,看向史奴比玩偶。
史奴比玩偶伸出舌頭,舔掉嘴邊的蛋糕屑。
然後,那跟男店主一樣的帽子下,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
(完)
後記:
今年過年我在我這邊咖啡店真的這樣跟一個小弟弟說了『晚上店裡史奴比會四處覓食』的話;後來我發臉書跟我那票臉友聊時,一個臉友說了『你要告訴他,其實史奴比有次晚上出來找東西吃時被你踩死了,現在這個玩偶其實是史奴比的標本』……
……我要給我的臉友群掛上『兒童不宜』的警告標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