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01|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封神草紙》霜羽卷-08.現實

一、
  「她從早上就沒停下過吧?」
  「那孩子會死的啊!」
  「啊!孟華副將!世民大人回來了」
  「孟華,蘭蝶她怎麼樣了?」
  「...就如您所看到的一樣,拚了命的不斷跑步,一開始我只是想讓她鍛鍊下體力,中途有好幾次叫她停下來休息,但那孩子總說『直到自己倒下為止是不會停下來的』」
  好累啊...喉嚨全都是血的味道,內臟好像要吐出來了,身體也早就失去前進的力氣,只剩意志在操縱這木偶般的軀體,不過就算只是個跑步,蝶兒也一定要抓住這機會讓大家認可蝶兒,尤其是世民大人,蝶兒我直到自己倒下為止是不會停下來的,不...不對,就算倒下了,也要拚了命地爬起來!
  「妳都看著地上跑步的嗎?」蝶兒一頭撞上了前方的障礙物,但怎麼搞的...停下來後身體就不受控的逐漸往後倒下,待會還爬得起來嗎?蝶兒不經這麼問自己,明明一開始還那麼有信心的。
  蝶兒最後呈現大字型躺在地上,不斷喘氣、咳嗽,因為身體的哀號,以致眼角流出了幾滴眼淚,話說回來,現在蝶兒才發現,天上的星空璀璨,月亮依舊動人,涼風伸手輕撫臉頰的溫度也恰到好處,蝶兒能停下來為這些美好事物分心一下真是太好了。
  「為何要拼命到這種程度?」世民大人的聲音讓蝶兒提醒自己不能沉淪在美好中,蝶兒動了動手指,用顫抖的手腳勉強站了起來,抬頭直盯著那位想證明自己實力給他看的人說道:「蝶兒...必須追上大家,蝶兒已經受夠當被保護者了」。
  「妳不需要做那種事,我們不能讓妳受傷」
  「蝶兒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
  蝶兒用近乎斥責的語氣對世民大人說道,頓時大家的眼神都看向蝶兒,有些人看起來擔心著,有些人則感覺只是顧著看好戲,但蝶兒現在也不能後悔,想說什麼就得說出來才行。
  「蝶兒從小就被逼著讀書,老師所教的內容全都是一堆古人和神話留下來的真理,但那種東西根本一點也不管用...為何所有人都得在天命所決定的道路上前進?既然蝶兒有幸對真理提出質疑,那蝶兒就要靠自己的力量改變這一切!所以蝶兒才會加入白虎軍成為神捕,蝶兒絕對要以大祭司候選人的身分在盟主祭儀上勝出!」語音落下後,周圍安靜到讓蝶兒感到不舒服,蝶兒不知道現在所有人是用什麼眼光看待蝶兒,但如果不把自已的想法說出來,大家就會一直覺得蝶兒是個沒用的大小姐。
  「噗...哈哈...」
  蝶兒立刻瞥向笑聲所傳來的後方,蝶兒與那人一對上眼,他就馬上故作鎮定地筆直站好,並刻意避開蝶兒的視線,蝶兒順便環視四周,原本露出擔心神情的人,現在全都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表情面面相覷,而那群原本就抱著看戲心情的人,則顫抖著身體,盡可能地憋住笑聲。
  「.....讀過書的人會有這種想法也是情有可原,既然妳說是為了改變一切才成為神捕的,那我就帶妳去看看屍鬼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生物吧!」
  他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蝶兒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世民大人他似乎早就看過了蝶兒的思考和反應。
二、
  「屍鬼都被關在這麼深的地下室嗎?」
  「難道要把它們放在光天化日下亂吼亂叫嗎?被嚇壞的百姓就算了,如果有什麼自稱『替天行道』的瘋子攻擊被關在籠子裡的屍鬼該怎麼辦?」
  「...我不是那個意思,而且您怎麼會說打擊屍鬼的百姓是瘋子呢?」
  這裡只剩兩人不斷往地底走的腳步聲,世民大人難道覺得蝶兒只是在抱怨嗎?遲遲不肯回答蝶兒的問題,走在你後面的蝶兒也完全看不出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等等如果會害怕,就把耳多摀住吧!」
  「沒那麼誇張吧?怎麼可能還需要摀住耳...」蝶兒懷疑自己的耳膜是不是在那瞬間被刺穿了,聽不清從那暗不見底的深淵所傳出的聲音究竟是哀號亦或言語,裡頭有某種事物正遭受凌虐,而怎樣的酷刑才能產生如此巨大的痛苦?這聲音像是在苦求蝶兒去拯救他們,但本能反應使蝶兒的身體動都不敢動,蝶兒摀住了耳多,聲音不斷傳出,地下室的迴音也不停徘徊。
  「要忍住,這就是屍鬼的『鳴叫』」
  世民大人特地轉頭看看蝶兒的反應,蝶兒不想讓他覺得自己在害怕,於是立刻放下雙手,並藏到背後,鳴叫聲直接穿入耳膜卻讓蝶兒冒了更多汗,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也已經不清楚了。
  「...走吧」
  世民大人繼續往下走,蝶兒的腳步雖然在跟著前進,但腦子裡不斷希望趕快掉頭出去,意識到有這種想法,蝶兒就好討厭這樣窩囔的自己。
  「我們到了」
  「咦?這...只是一道牆欸」
  「穿過這道牆後,就是關著屍鬼的地牢,當初為了避免屍鬼逃走,所以直接用牆封死,並施加了結界,必須用除界符才能進入」
  「所以這裡才連一個守衛都不需要嗎?」
  「才不是這樣,是因為這堵牆和結界雖然關得住屍鬼,但卻關不住它們的聲音,屍鬼的鳴叫聲人類要是聽了太久,有可能會發瘋的」
  蝶兒還來不及問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世民大人就將除界符貼上了牆,一把抓住蝶兒的手,將蝶兒甩進牆內,雖然早就知道會直接穿越牆壁,但也不必對蝶兒那麼粗魯吧!
  蝶兒進入牆內後就摔倒在地上,下意識地摀住了雙耳,閉緊了雙眼,不得不承認,屍鬼的聲音好吵,令人感到恐懼、不安、煩躁,最後使人憤怒,恨不得立刻殺光它們,但蝶兒卻沒那股勇氣,好想逃出去,再也不要來到這裡......。
  「妳不是想對抗屍鬼嗎?不是想要改變一切嗎?那就睜開雙眼、打開雙耳,仔細觀察眼前的事物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世民大人又用這種態度說話了,他早就料到蝶兒會有什麼反應,帶蝶兒來這只不過是為了看笑話罷了!
  「蘭蝶,快站起來,改變的第一步就是先認清現實,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妳就一輩子在自己築起的鳥籠中說空話吧!」
  煩死了!為什麼大家總是不斷小看蝶兒?不能在這裡退縮,如果連面對屍鬼都做不到,哪有資格稱得上是白虎軍的神捕,世民大人請仔細看好吧!蝶兒根本沒有你們以為的那麼可笑!蝶兒沒有絲毫猶豫地放下雙手,站起來直視最終得面對的事物,但現實果然...還是有點讓人不想接受,又來了,蝶兒的身體動都不敢動。
  「那是...什麼?」
  「很醜陋吧...發黑的身體、花白的頭髮、滿嘴的尖牙以及鋒利的爪子,會感到害怕並不是妳的錯,一般人面對這種東西不退縮才奇怪,但總是有少數的瘋子在搞不清楚狀況時就跑去與屍鬼逞兇鬥狠呢!也許這就是為何神捕們大部分都來自中產吧!為民除害;藉此實現優越感,即使他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神權和上流指使的」
  「是啊!現在我才真正了解,我們的確有必要帶領大多數人們對抗這鬼東西!置之不管的話,活在這國家的人類會完蛋的!而且它們的叫聲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吵死人了!」
  「...果然跟妳解釋這些沒用」
  「啊?」
  「我是說它們的鳴叫的確挺煩的,人死後如果變為屍鬼,經過四日都沒被發現的話,就會開始以詭異的語言歇斯底里、大聲咆嘯,而這時則會引來附近的屍鬼,大量聚集起來的聲音就像現在一樣非常嚇人,過去有些神捕還因此發了瘋,明明活著但行為變得跟屍鬼一樣,只差沒吃人而已」
  「它們...是在說話?」
  「不知道...但如果是的話,我希望能明白它們究竟想表達什麼,也許這樣就不用殺那麼多人了」
  「不用殺那麼多人...?您所說的『人』是指屍鬼?還是那些被吃掉的人類?」
  「...究竟是哪一方不重要吧!」
  蝶兒一直關注著世民大人,他的一舉一動、個性、優缺點、興趣蝶兒都瞭若指掌,但為何來到這裡後,蝶兒卻完全不了解這個人?為何此時要露出猶豫的神態?為何此時會發出微小又顫抖的語氣?不管是每當面對我的疑問,或是宇文秋出現在我們面前時,為何他都會展現出這副樣子?
  「蘭蝶,如果妳真的不幸參加了盟主祭儀,那妳要對抗的就是這種人,只要用法劍對準它們的太陽穴,將大腦砍成兩半就好,殺死屍鬼就是這麼簡單,再加上妳本身來自清雪縣最有威望的上流之一,或許長老們一次只會給妳放入一隻屍鬼,還是最弱小的那種,說不定妳真有可能成為大祭司」
  「咦?真的...那麼容易嗎?」
  「我剛剛說的當然是長老們希望妳成為大祭司的情況下才會發生,妳順利被推上去當最高領導者後,就會發現連自己家裡的僕人和農奴都解放不了,這時才終於了解,自己只不過是醜惡慾望下的魁儡罷了,什麼都改變不了」
  「...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不知道,可能是有某種源自於人心的...無形的力量在作祟吧!蘭蝶,我相信妳是為了改變某些注定的真理才成為神捕的,但妳要知道,以妳的實力是絕對不可能加入白虎軍的,妳父親是運用特權才將妳塞來我這,而我被下達的命令就是要保護妳,如今我將事實告訴了妳,我們要對抗的不是屍鬼也不是人類,而是人心,是個摸不著也看不透的怪物,妳真的有信心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嗎?」
  世民大人像是在對我發洩般地說道,蝶兒好像終於找到和他的某種共通點了。
  「世民大人...以前蝶兒被逼著在房裡讀書時,看著替蝶兒送茶水的僕人,以及在外頭耕田的農奴,蝶兒都會像您一樣感到憤怒,為何我們都像魁儡一樣在重複做著某些事?某些受人指使的事,如果一切都已經被決定好,那我們降生到這世界又是為了什麼?僅僅是為了完成所謂的天命嗎?蝶兒打從心底否定這一切,但又該對抗誰才好?蝶兒想去找出真正的敵人,所以請您將命運交還給蝶兒自己來掌握吧!弄清楚自己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這對身為人類的我們來說,理所當然!」
  世民大人第一次對蝶兒露出那種表情,雖然很不明顯,但他微微睜大了點雙眼,蝶兒很好奇,在他眼裡,蝶兒現在究竟是什麼樣子?
  「原來如此,好吧...蘭蝶,我相信妳!」在屍鬼不斷的鳴叫聲中,他對蝶兒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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