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復活節島的興衰看永續發展

　　自從工業革命以來，人類科技的進步一日千里，對天然資源的消耗及對自然生態的破壞也呈現爆炸性的成長。長此以往，不加節制，最終人類會完全破壞自己的生存環境，遭致滅亡。有識之士為了避免這樣的悲劇發生，因而提出了「永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的概念；世界與環境發展委員會於1987年向聯合國提出的報告──《我們共同的未來》中，將永續發展定義為「滿足當代的需要，而同時不損及後代子孫滿足其本身需要之發展」。

　　永續發展並非單存的簡化為環境與生態的保育，而應視為人類在對待環境與利用資源的方式的一種省思。它包含了3個要素：環境、社會、經濟。當這3者的發展互相抵觸時，優先考慮環境因素，希望找出方法在環境可承受的範圍內去發展社會與經濟，同時兼顧公平的原則，讓所有人共同獲利，最終達成人類世界的持續發展。然而在地球環境已經被人類嚴重破壞的今天，永續發展的推動是否已經太遲了？雖然，我們無法預見未來，但從人類社會過往的發展，例如「復活節島」（當地人稱為Rapa Nui，「拉帕努伊島」）的興衰，或許可以提供線索去回答這個問題。

　　復活節島位於南太平洋上，距離此處最近的陸地是往西2000公里的「皮特凱恩島」，及往東3700百公里的「智利」海岸。這個島的大小只有163.6平方公里（大約是台北市的60%），從「聖地牙哥」搭飛機要花5個小時才能抵達。在歐洲人於18世紀發現它之前，島民獨立生活從未與外人接觸達數百年之久，他們甚至不知道有其他人類的存在。他們有的天然資源都來自於這個島與其周邊的海域，環境的破壞及資源的耗損都是由他們自己造成的。復活節島在太平洋上的遺世獨立，就像地球在浩瀚宇宙中的孤獨存在。藉由瞭解復活節島的過往，有助於人們探索永續發展的可行性。

　　復活節島上最令人驚異之處在於有許多大型石人雕像，名為「摩埃」（moai），參閱圖一。這些雕像具有獨特的風格──都是男性，有長長的耳朵及細細的手指，沒有腿。摩埃的高度大多介於4至6公尺之間，最高的一尊達20公尺；重量則介於9到240公噸不等。有些雕像放置在名為「阿胡」（ahu）的石頭平台上。當1722年荷蘭航海家羅格文（Jacob Roggeveen）於復活節當天首次發現這個島（因此命名為復活節島）時，他一樣對這些石人感到驚訝，但更令他困惑的是，他眼中的復活節島沒有任何高3公尺以上的樹或灌木，因此當地既沒有大型原木可製造機器，也沒有粗繩，那麼島民是如何將雕像豎起來的？這樣的疑問不只困惑羅格文，也困惑了世人數百年之久。在許多考古學家長年的探索後，這個祕密逐步被解開。

　　科學家利用顯微鏡分析從沼澤或池塘中取出的柱狀沉積物內的花粉鑑定植物種類，並搭配「放射性碳定年法」判別年代，因而辨認出多種現在已經絕跡的樹木。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種與智利酒棕櫚樹（長度可將近20公尺，樹幹直徑可達90公分）相似的大型棕櫚樹，若此樹尚在，應該是世上最大的棕櫚樹。這些大型的樹木具有許多的用途，例如造酒、製造繩索及各式工具、製造獨木舟等，同時也具有水土保持及作為野生動物棲息地的功能。當然，它們也可以用於運送及豎立摩埃。換言之，早期由於森林存在，因此島民食物來源豐富，除了農耕外，也可以在森林中狩獵或搭獨木舟出海捕魚和海豚。

　　隨著人口的增加，島民對耕地及樹木的需求越來越大，因此越來越多的樹木被砍伐而消失。此外，當復活節島的祖先（亞洲的玻里尼西亞人），乘坐獨木舟來到此島時，還帶來偷跑進舟上的老鼠。這些老鼠到了島上後大量繁殖，牠們會啃食棕櫚果實使其失去發芽能力。根據考古的證據顯示，所有的森林在15至17世紀之間陸續絕跡。而這個島就成為了羅格文眼中光禿禿的模樣。即使如此，羅格文等人對島民的描述仍是很健康；不過當1774年，英國探險家庫克（James Cook）來到該島時，卻將島民形容成瘦小、膽怯的可憐蟲。當時他就發現有部分的摩埃已經傾倒。而歐洲人於1868年所記載的雕像則全部都是傾倒的，現在看到豎立的石像都是20世紀時，由後人重新放置的。

　　羅格文與庫克到達復活節島的時間差距僅約50年，但是對島民卻有截然不同的描述。再者，島民又是為了甚麼要將先人辛辛苦苦製作的石像推倒？有一種說法是，當森林遭到破壞後，水土大量流失造成農業生產力下降；而且也沒辦法製造獨木舟出海捕魚。野生動物也因森林的消失而大量滅絕，也就沒法狩獵。換言之，復活節島的糧食與天然資源大幅度的減少，因此導致飢荒。島上各氏族（復活節島約有11-12個氏族）為了爭奪有限的糧食與資源，發生了戰爭，甚至出現人吃人的狀況，最終導致人口大幅減少，剩下來的也都面黃肌瘦。而戰爭會產生仇恨，勝利的一方便將失敗一方的摩埃推倒，最終所有的摩埃都倒在地上。以上這種說法已經在近期被推翻了。最新的證據指出，早年認為是武器的一種名為「馬塔」（mata’s）的文物，其刀鋒比較像是用於切割草本植物。再者，馬塔遍佈全島，但是利用X光進行成份分析卻發現，所有的馬塔都是用同一個採石場的黑曜石製成。若全島處於戰爭，遠離採石場的氏族將無法通過其它氏族的領地拿到黑曜石。因此，馬塔應該是作為農具使用，而且所有氏族互相合作（而非互相攻擊），所以大家都有馬塔。

　　為了弭補糧食的不足，島民會將當地的火山岩石放置在田內做為肥料來源，藉此提高農產量，同時大量養雞。近期針對島中央的一處遺跡進行開挖，發現了大型的「儀式」用廣場，底下有精心規劃的渠道，此處挖掘出的文物，如石盆，不具有實際的應用價值。考古學家推論這些渠道及文物都是用於進行某種儀式將「水」神聖化，藉此讓所有人珍惜水資源。此外，此處還挖掘出了棕櫚樹的栽植坑，說明了島民曾嘗試復育棕櫚樹。這些證據指出，島民重視剩餘資源的維護。因此復活節島的崩壞另有原因。目前認為主因有二：（一）歐洲人帶來嚴重的傳染病，（如1836年爆發天花），使得島民大量病死；（二）外來的人口販子大量捕捉島民作為奴隸（如1862-1863年間有1500人被綁走）。島民在絕望之下，認為代表祖先的摩埃不再庇佑他們而將它們推倒。

　　雖然復活節島民最終還是走向衰敗，但是在遇到歐洲人之前，他們就因為生態被嚴重破壞而遭遇重大的生存危機。然而，全體島民做出了正確的群體決策，使得族群得以持續發展。相較於復活節島民失去最重要的資源（森林），現今人類的重要資源，如石油，都尚未耗盡。現今的科技水準也遠勝當時的復活節島。所以只要全體人類共同合作，人類的永續發展，是絕對有可能的。

1. 賈德．戴蒙著；廖月娟譯（2006）。大崩壞：人類社會的明天？（初版）。台北市：時報文化。
2. https://reurl.cc/D9kdNj.
3. https://en.wikipedia.org/wiki/Sustainable_development.
4. 層層透視古建築：復活節島的巨石像，科學探索頻道。

註：本文獲得〝財團法人國立自然科學博物館文教基金會科普寫作網路平台〞審稿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