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 借來的愛（六）

亦舒：「當一個男人不再愛他的女人，她哭鬧是錯，靜默也是錯，活著呼吸是錯，死了都是錯。」《圓舞》

房間裡的一片漆黑，對應著月亮穿透過窗簾的月光，照出孤單隻影，手上拿著半瓶紅酒的Chloe，忘了坐在床邊多久，從分開後回到家。又是一次用做愛結束的見面，腳上還踩著高跟鞋，車內激戰後精疲力盡的汗水，混雜著留在她身體裡精液的味道，還飄存在身體周圍。 這絕對是個睡不著的夜，一段段的回憶不斷翻攪，Chloe幾乎都來不及想，跟他的回憶畫面爭相的快速擁擠到她的眼前。身體突然開始盜汗，胸口的揪心提醒著她，這無法停止的焦慮與痛苦；放下紅酒瓶，取下身上的首飾，踢開高跟鞋，她沒有打開任何一盞燈，並不想看到自己，當腳底碰到磁磚，她知道她走到浴室了。 打開蓮蓬頭，讓冷水無情的從頭傾洩而下。她思念的心狠撞擊著胸口，厭倦了對這份感情的言不由衷，想要逃離這個無用的軀殼，浴室冷空氣中飄浮著失去愛的痛。

『家人，在催我們結婚了。』 『家人，在催我們結婚了。』......... 腦海不斷浮現著Leif低著頭說出這句話的景象。

「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說？」 「你有沒有愛過我？」 無數的問題，伴隨著冷水不斷灌進腦袋，雙臂環抱著自己，蹲在地上，把臉埋在膝蓋間。

【滴滴....滴滴....滴滴....】連續的簡訊聲提醒Chloe該離開浴室了，關掉冷水，起身脫掉濕透沈重的洋裝，用浴巾擦拭頭髮與身體，穿了浴袍走出來。 【妳還好嗎？打了幾通電話都沒接，妳在家嗎？】 Emma一直擔心著這為情所困的好友，尤其知道她愛上他後。未接來電6通，Chloe放下手機，什麼都不想回應、也不想說話，她知道她的擔心。 現在她只想一個人。 時間停在00點26分。

該給的我都給了，除了讓你知道我心如刀割。

《我那沉默的心慌，曾有個人來解放，沒料到愛過了一生不忘，後來感嘆交會的夜太匆忙，你還欠我一個深深的擁抱，解釋的眼光，所以我不停回頭盼望，只是在每個思念的夜晚，哀傷編成網，夜從此又黑又漫長……》，「夜」的歌詞，蕭亞軒磁性的中低音帶出的無奈，相呼映這清冷又傷痛的氣氛。

【叮咚！叮咚！叮咚！】門鈴聲突然急促作響。 透過門上的貓眼，看到Emma站在門外。Chloe伸手要開門，才發現自己忘了上鎖，該說是人在低潮時，連魂都不想待在身體裡吧！

「喂！小姐，妳是怎麼啦？電話不接，簡訊不回，還以為妳醉倒在酒精裡，知不知道我很擔心妳阿！」 Emma一進門還是那一貫的霹哩啪啦。 「厚，怎麼房間有股酸味阿？妳吐啦？浴室地上那衣服怎麼濕的像一灘抹布阿？」 「我也拜託妳，把窗戶打開嘛！關著緊緊的，空氣都不流通，妳洗頭髮喔，怎不吹乾阿，還濕濕的在滴水呢…」

Chloe瞄了她一眼，還是安靜的不想說話，就讓Emma的聒噪驅走沈悶吧！Emma像在自家一樣熟練的打開窗戶，走進浴室拿起地上的衣服丟入洗衣機，自己倒了杯水，也幫Chloe倒了一杯，坐在床邊看著她。

這吹進來的風還挺舒服的，Chloe髮梢上一滴兩滴的水還慢慢的落下，Emma看著這個好友的臉，憔悴的蒼白、無神的雙眼、毫無血色的雙唇，這一切的結果，她早猜到了。

「先…先喝點水，妳今天有跟他見面？」 Chloe還是安靜的看著她，但眼神回答了。 「有發生什麼事嗎？」放下水杯，握住Chloe的手，「好冰冷…」Emma滿是心疼。 「…………....」 「ㄟ，妳好歹也說句話阿，進門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 Emma內心的著急，連她自己都有點慌了。 「他要結婚了。」很掙扎的從嘴裡擠出這幾個字，眼淚已經自動報到。 「嗯」一向脾氣直爽講話直接的Emma，知道這時候，有些話還是得吞進肚子裡，深怕讓好友更難受，因為多說甚麼都只是多餘。

Chloe抬頭看著她，眼淚早爬滿整張憔悴的臉。

拿了面紙為她擦拭眼淚，餘光撇見倒在垃圾桶旁的三瓶紅酒瓶，原想開口說甚麼，還是算了。

我真的愛你，閉上眼，以為我能祝福你，但流下的眼淚，卻沒有騙到自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