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 夏夜的門鈴聲

「叮咚!」誰啊?我納悶地想著怎麼會有人在這個時間點按門鈴?我也沒叫外送阿!

「叮咚!叮咚!叮咚!」看了看牆上的鐘剛好晚上12點整，腦中突然閃過無數鬼故事的劇情，頓時感到毛骨悚然，我忐忑不安地走到門口，握著門把猶豫要不要開門。

「請問裡面有人嗎?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我是隔壁新搬來的鄰居，但是還沒拿到鑰匙，可以借住一晚嗎?」成熟又溫柔的女聲，隔著門板傳來。

「蛤?」我困惑又害怕地打開門，把手裡的鐵槌藏在背後。

「很抱歉這麼晚打擾，管理員阿伯忘記今天要給我鑰匙，明天才能拿來。住這裡的女生又剛好都不在... 他就要我先住你這裡，他還要我交代你，如果你敢對我怎樣就要打斷你的腿...」

眼前的女子有著黑框眼鏡也藏不住的清澈眼眸，白皙的皮膚彷彿被月光穿透般閃閃發亮，一頭烏黑的長髮盤在腦後更顯得肌膚的雪白，但是綠色T恤配土黃色長褲到底是甚麼奇怪的品味。可惡，管理員阿伯怎麼不早點跟我說新鄰居是個漂亮姊姊，平常總是催促我快點交女朋友，終於看不下去要幫我一把了嗎?下次要請阿伯吃頓飯才行，我暗自慶幸著這得來不易的豔遇。

「進來吧，我才不是那種人呢。」雖然阿伯年過六十，身體還是硬朗得很，不愧是前摔角國手。我一邊擔心腿的安危，一邊側身讓女子過。

「好香。」我呢喃著，經過身旁的女子伴隨著一陣濃郁的花香，害我不小心恍神鬆手，鐵鎚掉到地上發出聲響。

「是怕遇到壞人嗎?還拿鐵鎚?」女子輕聲地笑著一邊把鐵鎚撿起來。

「不是吼，沒有人在大半夜按門鈴的啦...」我慌張地連忙解釋，試圖掩蓋剛剛的癡漢發言。

「不覺得蠻浪漫的嗎?大半夜的邂逅?」女子神祕地笑著。

「如果角色對調的話就是騷擾了喔。」我勉強的擠出笑容。

「借我用一下浴室。」

還沒等我回答，女子就筆直的往浴室走去，彷彿像自己家一樣熟悉。

洗好澡後，女子換上輕便的衣服，烏黑長髮上的水珠規律的滴落在地上。

「其實我們有見過面阿，記得嗎?」女子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長髮一邊幽幽地說。

「有嗎?甚麼時候?」我對眼前的陌生女子完全沒有印象。

「你小時候還說要對我負責呢!」女子露出戲弄般的笑容。

甚麼跟甚麼阿?太油膩了吧!我有說過這種渣男發言嗎?真想回到過去一巴掌打死小時候的自己。

「你外婆的事真的很遺憾。」女子露出悲傷的神情。

「你認識我外婆?」我嚇了一跳，外婆的事應該只有她身邊熟悉的幾個人知道而已。

「對阿，我們是老朋友了。」女子若有所思的說。

「我都不知道外婆有和這麼年輕的人交朋友。」外婆總是熱心助人又謙虛也不會道人長短，所以左鄰右舍都很喜歡她，每次大家生活上遇到甚麼困難都會第一時間來請教外婆，她也都能完美的解決問題。交友廣泛的外婆有忘年之交好像也不奇怪。

「常聽你外婆提起你，她真的很在乎你呢!她總是跟我說:『我那孫子雖然腦袋不太靈光，卻是善良的好孩子喔。』」女子坐在床邊，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甚麼啦!」我無奈地笑了出來。自從有記憶以來就和外婆相依為命，小時候外婆對我很嚴厲，每次和同學打完架，外婆總是會拿著棍子追著我跑，外婆雖然年紀大體力卻異常的好，跑不贏的我每次都免不了挨一頓揍，也不忘在每次教訓完後對我說教，她常說不用和那種會算計的人一般見識，不過既然要打就不能輸。強烈的好勝心表露無遺，也是因為有這樣的女強人性格才有辦法一手把我養大吧。

當然外婆非常疼我，每天下課都準備很多飯菜，就算已經撐到快吐了，還是覺得我沒吃飽。外出時也都會提醒我多穿件衣服怕我受寒，哪怕我已經穿得像雪人一樣腫，還是覺得我會冷。總是說我只會幫倒忙，不讓我做事，其實只是捨不得讓我幫忙。

我一股腦地把和外婆相處的總總說給她聽，奇怪明明平常不會對陌生人說這麼多的，說到這裡我不禁紅了眼眶，女子疼惜地看著我似乎在想要怎麼安慰我。

「不然... 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了，從前從前有對膝下無子的老夫妻，有一天老婆婆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發現了一顆大桃子...」女子緩緩地說著這個就算聽外婆講過好幾遍，還是常常吵著要聽的故事。

本來想說先在床上休息一下，晚點再去睡地板，但是女子輕柔的聲音就像搖籃曲和熟悉的花香交織在一起，就像回到懷念的外婆家那種安心又踏實的感覺，聽著聽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唧唧唧唧...」蟬聲像往常一樣不絕於耳。

醒來的時候已經天亮了，昨晚的美麗姊姊也不見蹤影。外婆過世後，為了離開那個充滿回憶的家，到外面租房子已經兩個月了，每天忙碌的生活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寂寞和思念湧上心頭，使我輾轉難眠。昨晚大概是近期睡得最安穩的一次了，居然能一覺到天亮。

我拿起手機打電話給管理員阿伯，想問阿伯是不是已經給她鑰匙了。

「蛤?新鄰居?新鄰居是男生捏!小夥子你都老大不小了還做春夢喔?哈哈哈哈哈哈。」阿伯毫不留情的嘲笑我。

說的也是，半夜有妙齡女子登門造訪這件事本身就很離奇，說是做夢還比較合理一點，我輕輕地嘆了口氣，惋惜著昨天的相遇只是夢一場。

趁著陽光正好，我走到陽台打算把衣服洗一洗。

離開外婆家後，唯一從外婆家帶走的東西就只有一盆曇花，因為那是外婆細心呵護好幾年的花總覺得枯萎就太可惜了，仔細想想昨晚那熟悉的花香好像正是曇花香。

抬頭一看，只見盆栽裡的曇花已經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