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盡梨花月又西｜第三・晴嵐日影 (5)

吳丹拿出鄂札的奏事匣子，雙手捧給康熙，自己回身到階下立等。康熙看完疏報，將摺子放在案上，問道：「鄂札這摺子倒是詳盡，只沒有提及大軍擾民。你隨從在旁調度，你倒說說，大軍此去行止如何？」

吳丹一怔，心想，當初給了密旨，出張家口便可不理會不擾民軍令，若不是衝著察哈爾金山銀海，八旗包衣誰肯賣命？如今皇帝問起，難道要反過頭來就此問罪？可皇帝見問，他得明白回奏，只好低頭道：「回主子話，大將軍王勉力維持軍紀，出張家口後略有荒疏，也是因為調度大軍，多少有些到與不到。」

康熙聽他說得模糊，便問道：「你是鑲黃旗梅勒額真，你手下如何？」

吳丹一驚，連忙伏身跪倒，低頭答道：「吳丹⋯⋯辜負聖望，請旨議罪。」

康熙看著他嘆了口氣，說道：「豈有此理？我還沒忘記給你的旨意呢，你就當我過河拆橋了？」

吳丹忙抬頭道：「阿哈不敢，只是⋯⋯只是鑲黃旗的確有些不檢點，阿哈不敢欺君。」

康熙點頭起身，下階在他肩上一拍，示意他起身，說道：「是何景況，不用你說，我也想得到。拿來問你，不過想聽你作何回答。」

吳丹原已遵旨起身，聽到這話立刻又跪了下去，摘了頂戴擱在一旁，叩頭道：「阿哈不敢自許忠心，但絕不欺君，大汗鑒察。」

康熙見他又跪下去，不禁一笑，伸手拉他起來，說道：「你雖是急躁性子，卻是細心人，不拘小節卻有大操守，若非看重你這些，我斷不能幾次派要差給你。鄂札摺子中說你勤勞任事，戰場上也英勇，都是好話。你說罷，要什麼獎賞？」

吳丹欠身道：「回主子，阿哈不要恩賞。」

康熙詫異道：「賞你你還不要？」

吳丹低頭道：「阿哈從陝西回來，原是有罪，主子給了戴罪立功的機會，阿哈卻沒能約束鑲黃旗，主子沒有降罪，已是天大的恩賞了。」

康熙道：「怎麼，開竅了？如今竟是成大事的模樣？」

吳丹聽出皇帝還有加恩意思，連忙欠身道：「阿哈不敢，全仗主子提拔開導。」

康熙笑道：「好個鑲黃旗梅勒額真！你有這個志向，我便不辜負你！我派你還回陝西，你敢去不敢去？」

吳丹微微一驚，想到宋采青自是萬分不捨，卻不能不在御前應差，只好欠身道：「任憑恩赫阿木古朗汗差遣。」

康熙點頭道：「陝甘你已熟悉，再回董額軍中，你可別丟了鑲黃旗臉面。」

吳丹忙低頭道：「鑲黃正白是一個旗主，阿哈自然聽命於大將軍王，不會再有莽撞之舉。」

康熙聽他言語乖覺懂事，便點頭道：「你一向辛苦了，我放你幾天假，讓你家去歇息，養足了精神再來陛辭，屆時當面給你旨意。」

吳丹想起鄂札還有口信，連忙欠身道：「大將軍王請旨：布爾尼首級是否解送進京示眾？其父阿布奈是否連坐處斬？」

康熙一怔，說道：「雖說布爾尼死有餘辜，畢竟是固倫溫莊長公主所出，拿他的首級示眾誠然解氣，卻不免丟失蒙古各部人心，還是算了罷。至於阿布奈⋯⋯」他沉吟片刻，嘆道：「固倫溫莊長公主雖已過世，阿布奈到底曾是固倫額駙，我也不好太為己甚。將他處絞，留個全屍，與長公主合葬罷。」

吳丹欠身領旨，正要告退，康熙又道：「對了，你還不知道，張英奇受了傷，董額讓他回京調養，你們向來要好，你記得看他去。」

吳丹一驚，問道：「靖少受的什麼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