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靳若魚是被尿急給驚醒的! 醒來後她試圖起身卻又無力躺下而發出了聲響,驚擾了趴睡在床邊的顏春。 顏春知道靳若魚的需求後幾乎是抱著她坐到恭桶上的,最後在靳若魚的堅持下顏春只好退出了茅房轉而通知嚴成瀾。 所以當靳若魚被顏春扶回房間裡就見到嚴成瀾已經坐在屋子裡,身邊還有幾位陌生人站在一邊等著。 顏春將靳若魚扶到床上讓她躺下後,那幾位陌生人就在嚴成瀾的示意下來為靳若魚把脈。 靳若魚這才知道這三位陌生人竟然都是大夫! 「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靳若魚用虛弱沙啞的嗓音問著。 「小題大做?」嚴成瀾雙手負在身後踱步到床榻前,看著靳若魚笑道:「小魚兒,這些,都是要還的。」 靳若魚瞬間瞪大眼睛,噎著了。 要還?那你還一次找三位大夫做什麼?以她卑微的工資請得起嗎?這是強盜的行為! 看著靳若魚氣得鼓起臉頰,原本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些血色後,嚴成瀾才在三位敢怒不敢言的大夫的瞪視下轉身離開。 嚴成瀾一離開屋子,候在屋外吹冷風的嚴東立即上前低聲稟告:「少主,標主那邊再次催標,不能再拖了。」對方已經等不及了。 嚴成瀾雙手環胸看向遠處山巔靄靄雪景,偶有飛鳥掠過寒風颯颯空中,沉聲開口:「明天一早就出發。」 「知道。」嚴東恭敬低頭回答,轉身離開準備押標出發事宜。 等靳若魚終於弄清楚自己身處的環境之後,嚴成瀾早帶一批人離開了。 「這裡也是嚴家的產業?」靳若魚困頓瞇著眼,雙手捧著藥碗坐在床榻上問。 「是的。」顏夏雙手捧著另外一只藥碗,開口催促:「姑娘還是盡快把藥喝了吧!藥涼了就沒有效果了。」大夫說過,這些藥得趁熱喝才成。 靳若魚面有苦色的開口:「顏夏,這裡有沒有甜的糖可以吃?我這一天三餐都要喝上兩碗苦藥,都快吐了。」她的嘴裡全是苦澀的藥味,現在吃什麼都沒有味道。 顏夏愣了幾息,沒有動作,似乎不太能理解靳若魚的話。 顏春暗自嘆口氣,她伺候靳若魚許久了也知道她的脾性,雖然無法理解靳若魚的想法和做法但是她會盡力完成。 就如現在,顏春也不能理解武功世家的人除非中毒,否則誰家生病了可以吃藥看大夫的? 就像她和顏夏一樣,生病的時候運功將寒氣逼出來就好,可是靳若魚似乎怎麼樣都學不會嚴府的內功心法,生病了只能靠藥物,所以藥水苦不苦要不要配糖吃這些事,對於第一次伺候人吃藥的顏夏來說很有困難。 「我來吧。」顏春將手上的蜜餞罐子打開遞給靳若魚,讓顏夏放下藥碗離開去忙自己的事。 「姑娘好些了就下床多走動走動,大夫也說,姑娘的病還是要時間適應的。」能下床活動就可以調適身體狀況,這對姑娘也有好處。 靳若魚看向窗外的陣陣寒風,一股冷意迎面襲來,趕緊搖頭:「我等外頭的風停了再出去。」 「姑娘,外頭的風是不會停的。」顏秋從窗外搬東西經過,順嘴回了這一句。 「為什麼?」靳若魚驚訝了。 「因為這裡是寒城。」顏春瞪了顏秋的背影一眼,面對靳若魚的疑惑視線只好無奈開口解釋:「寒城的風是終年不停的,就像雪城的雪也是終年不斷的。」 「終年啊⋯⋯」靳若魚無語了,只能端起藥碗深吸一口氣,咕嚕咕嚕喝光再快速塞進一顆蜜餞潤喉。 看著靳若魚這沒心沒肺的模樣顏春又要頭疼了,她怎麼就不知道要關心一下自己的主子呢?少主去的地方可是雪城呢。 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姑娘那削瘦許多的臉頰和身子時,到嘴邊的話轉了又轉就是說不出口。 「為什麼嚴家要在這裡設置產業呀?」靳若魚想不通為什麼要在這麼冷、這麼寒的地方置產。 「嚴家其實在其他地方都有設置產業的,作為一個經常押標的鏢局這其實很正常。」畢竟鏢師也需要地方休息住宿,客棧野外也不算安全還是自家產業比較保險。 「那麼那三位大夫呢?」自己現在一次要喝上兩碗藥都是拜那三位大夫所賜。 「一位是嚴家的,另外兩位是到寒城才請來的。」 聽到有兩位大夫是外頭請來的靳若魚又開始頭痛,她微薄的工資啊⋯想想又接著心痛。 「不想了,不想了,我要繼續睡覺。」靳若魚說完就將厚重的被子往身上一蓋倒頭就要睡覺,十足孩子氣的行為。 顏春無語的看著靳若魚的舉動,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把到唇邊的話嚥下,不過才十二歲大的孩子而已,就別太苛責勉強吧。 顏春仔細替靳若魚抑好被角又將火爐子的碳火撥了撥才離開。 其實她們習武之人對這點風寒還能抵擋得住,運功抵禦反倒有助提升修為,可是靳若魚與她們不同⋯ 顏冬曾經私下問過顏春,為什麼靳若魚與她們都不一樣? 顏春低頭想了想,最終只回道:「不管靳若魚和她們一不一樣,她們只要做好主子交代的事就好。」 她們是少主派來伺候靳若魚的,那她們就要做好自己該做的本分,其他的事不該問不該管的都不要多嘴。 其實仔細想想,靳若魚與其說和武林世家格格不入倒不如說她更適合生長在書香世家。只不過如此無心機的靳若魚在書香世家若無人庇佑大概也活不下去吧⋯ 窗外是寒風颯颯屋內溫暖暖和,顏春不想自己的武功沒有進步故而只在屋內裏間放置火爐,外間則是一個都沒放,就這麼一個人坐在外間縫製著給靳若魚的披風及大衣。 這一日,顏冬匆匆從外頭走進來在顏春耳邊低語著:「寒城裡傳出瘟疫,府衙已經準備封城,我們該怎麼辦?」 顏春的思緒在心底繞了一圈後隨即開口:「將大夫和府內採買的人先集中起來我有事請教,這事先瞞著姑娘,還有,務必別再讓不相干的外人進來。」先將瘟疫阻隔在嚴府別院外頭再說。 顏冬接到命令即刻轉身去辦,靳若魚不解的看一眼顏冬急匆匆的背影:「顏冬這麼急是趕著要做什麼?」 顏春面色如常笑著說道:「也沒什麼,只是這段時間可能會缺點食材罷了。」 「哦。」靳若魚不疑有他沒再繼續追問,自行腦補:反正這麼冷應該有很多東西都種植不起來吧! 靳若魚抓緊身上的披風繼續頂著寒風在院子裡瞎轉圈。 成天躺在床上,躺到她骨頭都快散架了。 昨日晚上她被三位大夫做最後的警告,絕對要起身活動筋骨,否則藥石罔效! 今天一大早顏春才會直接將她從被窩裡挖起來,穿上厚重的衣物和大衣給丟到院子裡瞎轉。 這左轉轉右溜溜的,怎麼附近的人都一副心急如焚、十萬火急地樣子,只有她最清閒怎麼辦? 靳若魚搓著手慢慢走到顏春身邊:「顏春,真的沒有什麼事嗎?不然,我也來幫忙做些事吧。」 顏春看著十幾歲大的靳若魚,這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再過兩年就該議親了。 聽說,她家裡的父兄已經開始為她物色人選,等回府約莫就會訂下婚約。 可顏春怎麼都不認為靳若魚離開了嚴家能有什麼好處,缺少嚴家的庇佑、離開少主的羽翼,靳若魚怎麼可能在這世道上平安活下去? 就好比現在,寒城遭遇瘟疫全城即將封城,城裡的人全都亂成一團,只有在戒備森嚴的嚴府別院中還能維持著寧靜的假象。 沒有遭遇過瘟疫的人是不會明白瘟疫的可怕之處,有時候疫情並不嚴重,恐怖的是人們無知又缺乏安全感到已經瘋狂的心⋯ 「不用了,姑娘身體方才好些就繼續在院子裡轉轉吧,我有些事先去處理下。」顏春給了靳若魚一抹安撫的笑容,而後朝靳若魚福了福身才離開。 靳若魚有些尷尬的繼續留在院子裡轉圈圈。 雪城,終年雪花紛紛不停歇,而此刻雪城中的一處宅院,迎來了久違的人氣。 嚴成瀾剛完成一項押標,回到宅院沒有歇息片刻即刻著手雪城商品、物資採購。 手上那一長串清單,嚴成瀾隨手畫去幾項在最末端又添上幾筆,正在反覆確認時一個身影不走大門直接從窗口跳了進來。 「什麼時候萬公子淪落到開始當起宵小賊人?」有門不走是為賊。 萬馬堂的少主萬北鳴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嘴上絲毫不客氣反擊:「什麼時候嚴家窮到連個火爐都用不上了?」 「我不用。」簡單三個字釘死一堆人,包括萬北鳴在內。 萬北鳴動作稍頓,哼了一聲:「武功好,了不起啊?我多練幾年也能跟你一樣!在雪城不用火爐給你看。」 嚴成瀾沒理會萬北鳴的嘴仗,過幾年他就算全身脫光了也能在雪域高原上活下去。 將手上的清單折好,朝屋外喊了聲:「嚴東。」 守在屋外的嚴東立即走了進來,低頭彎身拱手道:「少主、萬少主。」 「將這些東西備好,三日後回程。」將清單遞給嚴東。 「是。」上前接過清單,嚴東立即離開去準備。 萬北鳴這時才一個璇身朝一旁的椅子坐下,吊兒郎當問道:「這次怎麼不多待幾天?我還等著和你再打一場。」 嚴成瀾拆開桌上蓋有嚴府火漆的信件來看,淡淡回答:「沒輸過,無趣。」 萬北鳴氣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打人,這人說話就是欠揍,如果自己打得過他早打得他滿地找牙了,還由的他在自己的地界上如此囂張! 正當萬北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裡,嚴成瀾瞟了他一眼就不再理會,有些人就是愛做白日夢,連說話搭理都嫌麻煩。 「對了,你這回要原路折返嗎?」萬北鳴想歸想,回過神後還記得自己專程來此的目的。 「嗯。」嚴成瀾坐在書桌前開始回覆信件內容,絲毫不怕被萬北鳴看見。 「那你繞個路吧!」萬北鳴漫不經心的說著。 「為何?」嚴成瀾手上落筆穩定,心思卻想著:要是繞路了怎麼接回那條病魚? 「剛才我離開老頭子那兒,恰好聽見探子們匯報,聽說寒城裡傳出瘟疫,府衙已經封城,不論人車一律禁止進出。」萬北鳴對於寒城出現瘟疫這事兒不是很在意,可他兄弟可能會經過那裡所以才來通知一聲。 哐噹一聲,桌子上的筆落在地上,嚴成瀾的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喂!還有人嗎?跑那麼快做什麼?」萬北鳴自顧自端起桌上的茶喝上一口,隨即呸了一聲叫道:「怎麼也是冷的?」 嚴家另外一位護衛這時走進來整理東西,萬北鳴邊擦嘴邊站起身問:「你家少主跑那麼快做什麼?如廁?」 護衛老實搖頭:「少主剛才已經率先啟程回寒城,嚴東令我先來收拾乾淨隨後也要趕往寒城。」 萬北鳴摸著下巴站著三七步伐一臉思索樣:「這傢伙沒事跑這麼快做什麼?」 寒城裡有瘟疫他還是要去?到底有什麼事能讓嚴成瀾這麼緊張? 有詭呀! 護衛再次搖頭:「不知道。」 萬北鳴白了護衛一眼,他當然知道他不知道啊!沒看見他只是在自言自語嗎?這麼沒眼色難怪升不上貼身護衛。 最後,萬北鳴打了個響指說道:「有戲看!」 萬北鳴隨即離開此處,他決定回家告知老頭子一聲順便要些盤纏,然後跟在嚴成瀾身後去瞧瞧,說不定他會好運到能挖一挖嚴家的秘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