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17

　　郭倚靠樓梯間矮牆，隻手捧著手機，縮小的于牧之和葉丞推拉爭吵，去或留，愛與不愛，配樂流瀉湧動成一個迷惘的漩渦。一旁，王景依盯著藍天抽菸，冬日天空藍得過分清潔刺眼，招搖過市的光明正大，她瞇起眼睛，呼出一團菸霧，弱化視力或光線。

　　真霓、小熊等人的畢業製作，最後在緊逼身體機能，壓榨時間的環境中，總算跨越組內所有完美主義者的基準線，守住時限，交出成果不俗的初剪版。在題材多元的同屆畢製作品裡，相當引人注目。畢竟衣服都脫了，至少要進來看看帥哥，小熊玩笑地說，再半強迫地將畫報風格的幕後花絮集錦，壓在各個友人臉上，大肆預告半年後的畢業影展，不來看不是朋友，他如此這般的快樂勒索著。

　　王景依私下得到初剪版的連結，當晚就和室友詹維祐仔細審閱一番；詹維祐時時關注李西揚的表現，在焦距內或者在景深裡俱未遺漏，忐忑興奮堪比家長參加孩童才藝表演會，王景依認真收看，時而出神尋思，不知是否尋到了什麼。

　　抽菸時她將影片拿給菸友郭欣賞，郭並不特別喜歡電影，但也不推辭；其實王景依老是記不清楚郭來自什麼系所，可能有點機械，有點物理，總之能在理工學院那棟新穎時髦的大樓裡找到她。兩人的友情顯得有些隨便，如路上巧遇一隻貓後，那種隨遇而安的相偕漫行。

　　王景依和郭都明白倘若當時同在小天台抽菸的是別人，她們也能和隨機的他人發展類似的友誼關係，因為她們擁有相近的蠻不在乎。

　　郭看完影片，就說了句不錯。她用二十元買到合用的打火機時，也是相同的口吻。

　　「那個男生我看過，」她指著葉丞，「跟我們大一最漂亮的學妹在系館門口很親密的聊天，學妹走了以後又來了一個女生，跟他很親密的聊天。」

　　「她們近視都很深嗎？葉丞臉上不是有印渣男兩個字。」

　　「字還印得很大。」郭在香菸裡深呼吸，再深深吐氣，把渣男兩個字當成歌詞，哼不成調的歌。

　　她邊哼邊補充問道：「跟葉丞演對手戲的那個人，我好像看過。你認識嗎？」

　　王景依聳聳肩，郭繼續音調未全地哼唱渣男小調，一會才靈光一閃。

　　「你的外星嬰兒帳號，好像有忠實粉絲耶。是不是你朋友？」

　　她叼著菸，光療指甲指向幾篇貼文底下的帳號，帳號照片是張看不清五官的遙遠側臉。

　　「我畫得滿好的耶。」王景依說，留言的支持鼓勵構建了成就感，她隨手掏出筆，當場又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