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19|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本日放映】《婚姻故事》:劃開失衡情感關係裡每一道傷口

    法庭上針鋒相對後決定坐下來深談的妮可和查理
    “And I won’t stop loving him, even though it doesn’t make sense anymore.”
    妮可和查理曾經是一對人人稱羨的佳偶,他們一起在查理的劇團工作,事業蒸蒸日上的同時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偶有爭吵但並不重要,在感覺消失之前,改變是不必要的,就像每一段婚姻最初的模樣。
    為何走到離婚這一步,要從妮可在律師諾拉的辦公室裡聲淚俱下的自白說起
    “That’s fine but, I became smaller.” 承認所有的問題往往是第一步,妮可以為愛可以說服自己放棄自我,像諸多女性那樣躲到男人身後成就他,但每一句沒關係背後都是一次傷害,如果沒有愛了,曾經包裹著的問題都變成一把利刃,把自己縮小無數次仍註定受傷,婚姻需要兩隻手牽住彼此,一個人變得不重要了,另外一個人再用力也抓不住。
    不只婚姻如此,任何關係皆然,所有形式的失衡都指向毀滅,意識到問題的存在並不意味著通向好結果,就像是做錯事的時候,缺乏理解的那句對不起往往毫無幫助。當律師告訴查理他必須捏造事實,放大婚姻關係裡所有的支微末節才能打贏官司,他壓根兒不相信妮可會如此待他,但一切都往最壞的方向發展。
    妮可帶著孩子先發制人,查理被迫回擊,針鋒相對、談判、退讓,在親子關係間拉扯比較,一個晚上都必須計較;曾經被忽略的都得緊抓著不放,愛的時候是忍讓與協議,不愛的時候就是契約必須履行,「婚前查理承諾妮可盡可能在洛杉磯多生活一些時間」「查理曾有到加州劇團駐村長達一年的機會,但他拒絕了。」諾拉的敘述句句刺耳,查理被迫面對過去他所有的言行舉止,那些忽略妮可與關係裡所有問題的抉擇,或是說他壓根不覺得有問題,意識到失衡的從來都不是受壓迫的那一方。
    問題必須被解決,關係才能回到平衡,無論是在法庭上和兩人之間,屋子裡爆發激烈衝突,難聽的字眼傾巢而出。毀滅是對查理的一種反撲,他要求妮可對結婚的選擇負責,卻不願意面對自己做過的所有承諾以及婚姻裡的不忠。社會局探視人員前來卻狀況百出的那一晚,他才明白自己終究得退讓,比起恨妮可,他更痛恨讓這一切發生卻無法挽回的自己。
    《婚姻故事》傳達出的不只是失衡與遺憾,還有遺憾之後要怎麼再次面對並檢視曾經存在的關係。兩個人都保有自我的時候才能看見愛,故事從兩封信說起,查理古怪仍有條不紊,妮可易怒卻熱情滿逸-因為尊重與包容著彼此,所以細數著缺陷的同時也看得見愛。離婚諮商師面前,妮可打死也不願意唸信,婚姻裡被相對剝奪的人總是看起來更歇斯底里,查理無法理解,只能告訴自己,愛的時候叫成全,不愛的時候則必須放手,所有曾經對家和未來的想像都只剩空虛。可就像妮可的信最後所說的: “And I won’t stop loving him, even though it doesn’t make sense anymore.”,也許不是沒有愛,只是當一個人在關係裡總是必須仰頭,另一個人卻把俯視當作理所當然,不自覺的渺小和高傲都會讓人只盯著那些毀壞的憤怒懊悔,卻忘記平視著對坐度日的那些時光裡,愛確實存在。
    談起諾亞‧波拜克的筆觸,比起溫柔,《婚姻故事》更像是一種細膩的尖銳,輕輕挑起每個存在於對話中、關係間、婚姻裡極為細碎的矛盾與危機,曲解和汙名化是短小的利刃,為了保護自己不斷刺傷彼此。所有無端的控訴都來自真實,把曾經編織成愛的都抽絲剝繭再肆意打結,看著對方落入陷阱自己的痛楚卻仍鮮明,那從來不是巨大的惡意,可正因為如此細碎而真切,回頭尋找恨的時候還看得見愛,才更加傷人與遺憾。
    史嘉蕾‧喬韓森和亞當‧崔佛的演出幾乎無可挑剔,一鏡到底的狀態下,每一個走動的步伐、轉身的角度、臉部的細微表情都被攤在陽光下,卻能做到情緒連貫的同時力度也把持恰當。即使在那場張力極大的衝突戲,走位、對視與情緒的轉折都渾然天成,最後軟化的轉折也讓人揪心。
    好幾個鏡位與調度都讓我想起劇場,直接而不經剪接修飾的表演,血淋淋卻更直入人心,那是對婚姻裡每一道小傷口的最細膩的凝視,切開、剖析、控訴卻卻不是魯莽的大張旗鼓,精準劃破膿包,才有痊癒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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