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些日子。三十三

　　如果沒有辦法變好，那我們就盡量不要變更壞，好嗎。

　　雖然發生了這麼多事，但我們的生活仍必須如常，每天上班然後回家和假日探親，娘家婆家各一週輪著，我總在前往不同目的奔波，累得想停下來都無法…

　　雖然對於生孩子仍抱有期待，我和方子沒放棄但一直沒好消息；方子問要不要用試管？我想想還是別了，依我們現在的情況，不能有更多的花費，而且什麼都不穩定，我沒自信能好好的養育孩子，年過四十的我，這輩子應該不會再有自己的寶貝了。

　　回婆家我依然是扮演著好媳婦，對於婆婆有事沒事就脫口說出刺耳的話，我總是不還口，我知道說再多也無沒用，我的確沒為方家生孩子，我努力但就是沒有，只能說抱歉。

　　方子的微商事業不如他所想像，但話已說出口不想低頭，看得出來仍是硬撐著…這當中應該已經換過兩次不同團隊和不同商品了，看著堆在家裡的各類產品，我無法認同但也只能接受，他最希望的是我的支持，好吧～這樣的溫暖我可以給，但一切就看他自己了！

　　媽媽的病比想像中惡化的快，從開始的偶爾發生，到後來變成經常發生。有時請爸陪媽在家別讓她出門，但總會有機會讓她自己跑出去，我們有準備防走失手環，幸好有好心人協助，幾次都虛驚一場；我們試著讓爸理解媽生病了，請他不要經常和她吵架，但爸堅持媽就是“老番顛”，脾氣一上來還會把媽嚇哭，然後就失禁了…最終沒有辦法，我們只能安排她去安養中心，希望透過專業的照顧，能讓媽不要有安全疑慮，並且生活的舒服。

　　送她過去的前一天，我收拾著衣物用品，想到廚房的大同電鍋，想起媽有時晚上餓了會用它來蒸饅頭熱牛奶，是不是也要帶去…可是她能安全使用嗎？想到這裡不禁回憶起當年我要北上讀大學的時候，媽也是懷著這樣的心情在幫我打包吧，一時的悲從中來，蹲在廚房地上咬著牙流著淚…

　　入住當天媽難得短暫意識清醒，拉著我和阿達的手說，可以帶她回家嗎？她不想留在這裡，她想回家…我也好想帶她回家，再回到只有我們母女相處的時光，我一定能好好照顧媽的，可是我現在卻什麼也做不了…

　　我和方子承載各自家庭的問題，又想在兩人之間取得平衡，真的很困難；他有他的難處我有我的痛苦，想要互相取暖又常不小心互傷；尤其錢的問題一直是造成爭吵的主因，我不期望他把那填坑的錢還我，買房子的事情我也放棄了，但是要多負擔媽安養中心的費用（我堅持和阿達各半），所以希望為了他揹的５０萬信貸分期款能自己按月繳款；可是時繳時不繳，當我接到銀行電話，我們又是爭吵…長期的分居和這些生活的壓力，我真的想放棄了。

　　直到那天在婆家吃飯的時候，婆婆不知哪條筋不對，突然講起：「整天回娘家…你不能生就跟你媽一樣，我兒子就去找外面女人生給你抱回來…（台語）」，雖然一直無視她的言語罷凌，但這次不知怎麼回事我整個人暴怒的回嘴：「哩咧貢三小！」當場拍桌站起來走人！方子追來樓上問我幹嘛這樣，「你太衝動了快跟媽道歉，不然她生氣會講更多！」

我有沒有聽錯，我道歉？「我就是因為你才一直忍著，忍著忍著她也太超過了，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寶貝你，我媽就不心疼我嗎！」此時已聲淚俱下，我對著樓梯口大喊：「誰說我媽不能生，我和阿達就是我媽生的，怎樣！」我知道婆婆站在樓梯口，我就是要吼給她聽，我什麼都不要管了，我也不想再忍了！

　　回到台北關掉手機，此時希望這世界只剩我自己，那是不是就不會傷心了。

　　隔天上班時，方子不停的來電和傳line我不接不讀也不回，下班和同事去了快炒店買醉買痛快，一直快要十點多才回家，方子坐在樓梯轉角等我，他說：「我沒有屋子的鑰匙。」對…你是我老公，但是，你沒有我們家的鑰匙…

我們在這個婚姻中都是孤寂的存在，尋不著來時路，回不去的從前。

　　原本板著臉的我，看到方子這一臉的落寞，頓時表情和緩許多，只是這次不管怎麼說，我都不會再妥協了。

倒杯溫水讓他暖暖身子，方子以為我不生氣了，湊到身旁撒嬌著求饒認錯，但我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不說話。

來回逗弄我不得其果，方子看出我的堅決，突然像個洩了氣的皮球，縮在沙發上抱膝哭了起來，我不敢看他，我會心軟…我知道他也有很多的壓力和不如意…所以，就到這裡好嗎，我們別再互相傷害了，留下曾經相愛的我們那美好回憶就夠了。

　　「老婆，你愛我嗎？」方子像是要我垂憐他般的看著我。

　　「愛過。但是…我們還是離婚吧。」我拿出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遞給他。

　　我想，如果我們都不愛自己了，要如何有能力去愛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