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那些日子。三十二

　　工廠結束營業後，二手機台轉賣，鐵皮屋也拆了，空下來的地轉租給人開五金賣場…我早就提議過這個地點適合，可惜沒被接受，如果最終是一樣的結果，那方子走這遭，是否白白浪費了時間和金錢呢? 這些話我只能放在心中隨著時間發酵，那越來越酸楚的感情，常讓我懷疑到底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就做錯了選擇，否則怎會離當初的夢想越來越遠了…

靠著租金過日子其實還可以，少了不需要的開支，婆婆是節省的人，大姑在市區也找了工作，除了整天遊手好閒的偽千金小姑，少了這樣的勞心勞力，婆婆也算清閒下來了，歷經家庭風波起伏，日子慢慢回到平靜。

　　我以為方子會回來的。

　　一直等他把事情辦好清算完，我才敢問他接下來的計劃？是不是就搬回來台北然後再找過工作？方子並沒有正面回答，只說：「我要四十歲了，不可能再回去當業務在外面跑！」那…工作的打算？如果不當業務也行，但至少先回來同住，這才是夫妻呀不是嗎?

「我再想想。」方子說很累想休息一些時間。

　　於是，沒有工廠了但我們夫妻還是過著分居的生活，沒有存款了還揹了信貸，這個二房一廳只住我一個人，顯得有些空落落的。

那間房裡的嬰兒用品一直沒特意收拾，還是期待能當上媽媽的那一天，可是我想一個人是生不出孩子的，不如就…送人了吧。

沒有跟方子提起，我稍微整理一下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家，跟房東說了三月底要退租。

　　房東太太知道我的狀況，說像我這樣的好房客讓她不捨，希望將來有機會或有需要，可以再來找她。本來以為我有機會自己買房的，結果現在連租這樣的房子都是負擔，怎麼會把生活過成這樣？是哪裡出了錯？

　　再次跟方子確認了他暫無回來的計劃，我也說了要退租的事情，近日會在附近找間單人套房…

兩人相對無語結束通話，我想我們各自懷著什麼心思吧…一種隔閡感讓我倆的心更有距離了。

　　我和婆家的事都還在煩亂之中，娘家也出了狀況，這老天是要滅了我吧！

　　那天接到妙妙的電話，才知道家裡這麼不平靜，爸和媽幾乎三天兩頭的吵架；怎麼相安無事的兩人又槓上了？「我不知道怎會這樣，其實爸真的沒問題，可是媽就一直懷疑他…懷疑他…」一直說不出口我立刻猜出又是和女人有關？？

　　「是媽一直覺得爸去外面找女人，有時爸從外面回來媽就開始鬧…」難得妙妙會幫爸講話，「爸真的沒做什麼奇怪事，是媽變得奇怪！」

　　我說回家一趟了解是發生什麼事了吧，媽不會這樣無理取鬧的！

「姐，我跟你說還有一些奇怪的事，我想了想應該要讓你知道。」妙妙說，「媽的記性變得不太好，有時會突然講莫名奇妙的話，平時煮東西還會忘了關火，或是煮出來的菜味道怪怪的…」聽來就是年紀大了記性差了，是有些退化了吧。「上週還有一次更誇張，說要去福利中心買牛奶了，過了好久說找不到回家的路，被警察送回來的…」妙妙一下說了好多我不知道的事，怎麼會這樣？

　　「姐，我有上網查了一下，我覺得是不是要帶媽去做檢查…我覺得有點像失智症。」看似神經大條的妙妙其實也很細心，她有注意到媽的異常，而我這個做女兒的卻忙到忘了多關心媽。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一連串檢查的安排，我和阿達妙妙輪流陪著媽，又是抽血又是斷層的，一番折騰後並沒有如我們期待的只是我們太敏感…真的是阿茲海默症，目前界於輕度與中度之間，因血管功能硬化影響還有些微的憂鬱，媽的病症應該是早前就有而我們沒發現；能被治療的可能很有限，醫生說了這在年紀大長者身上很常見，而且多半會慢慢的惡化…時間快慢不一，需要家人很有耐心並和醫院配合，或許能讓病程不要發展太快，意思是…這是不可逆的。

　　回家後我們討論了該如何面對，我和妙妙一致認為不需要讓爸和媽知道，就當她只是身體需要保養吃藥，我也拜託爸不要再和媽吵架，當她只是鬧鬧脾氣讓讓她吧。

阿達說會盡可能讓爸和媽不要有太多接觸，以免不時的擦槍走火，這要請妙妙多費心，除了要照顧正好動的小妮子，現在還有媽的病……這時我發現其實我做不了什麼！我能不能放下一切回來照顧她呢？深深的無力感籠罩著我，像是被什麼包覆住動彈不得…

　　再下一次和方子見面，我說了媽媽的狀況，他也很驚訝怎麼會生病了，「我覺得我也要生病了…我好難過好悲傷…」此刻我很希望你能在我身邊支持我，老公…只能在心裡這麼想卻開不了口。

　　方子加入了微商，再度熱情的投入；他說會好好跟著團隊一起努力，身邊很多成功的例子，他一定也可以！！「等到那時候，你也一起來我們共同經營，然後買房還有生孩子…」方子真的充滿了活力，彷彿眼前已看到那美景。

　　可惜我已失去力氣，媽病了我也病了，方子你那過度的自信樂觀也是病了…

　　我們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