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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絳珠
更新於 2022/01/17閱讀時間約 14 分鐘

【華燈 2】江瀚與劇中劇

之前在看第一季的時候，就覺得江瀚能拋出句句渣男金言，棄羅蘇二人，背後一定有他的故事。果不如其然，第二季的末尾點到江瀚自身的故事。
雖然網路上很多人罵說那是在洗白江瀚，但是我卻不這麼覺得。那一段，不是在洗白，而是解釋江瀚在第一季的作為，說不定還是個起點，有點可能在第三季鋪陳江瀚的過去。
不過，再怎麼解釋江瀚為什麼會這麼渣，不代表肯定他的渣；就算江瀚對待女人渣，也不代表他整個人方方面面都是人渣。
人是很複雜的，方方面面，層層角角，豈是一句話，一件事，能夠說得清。
「那些爛戲，就是我的人生。」江瀚曾這麼說。這句話，多聽幾次以後，其實有點揪心。誰會喜歡自己的人生活得像齣爛戲呢？能夠這樣自嘲的人，想必曾經經歷過跌到谷底的創傷吧。
第一季裡隱約地知道那些江瀚寫電視劇都是從自己的每段戀情汲得靈感，第二季的開頭沒多久，蕭婉柔拍的那場戲，說的每句台詞，都是盜取羅雨儂當時對江瀚說的句句撕心裂肺，證明江瀚用自己的人生片段作為劇本的藍本。
因此，理所當然地，江瀚一定會把自己的過去隱藏在戲裡。很有趣的，他在電視劇裡寫的劇本有兩種，一種是為了衝收視率的電視劇，一種是舞台劇。雖然同樣是劇，同樣是希望有更多觀眾觀賞，但是舞台劇與電視劇比起來，舞台劇比較偏向創作者與自己的內心對話，比較少一些利益的汲汲營營。
第二季裡披露了江瀚在育幼院長大的這件事，而且也讓人發現，江瀚在面對育幼院院長和育幼院孩子們的模樣，實在是和之前與蘇羅二人情濃欲濃又旋即變臉拋棄的嘴臉，大相徑庭。或許，江瀚在院長面前的樣子，才是他真正的樣子；與女人相處的模樣，可能只是反映出內心某一面暗影。
圖源：華燈初上官方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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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劇

那齣由子維演出的話劇，是在他很早以前寫的故事。那一段子維演出的對話和自白，在我看來同時揉合了他的過往和與雨儂分手。在公演結束後，羅雨儂釋懷般地和江瀚交談，談到這齣話劇，江瀚說道，「整個故事講一個男孩長大成男人的事。旅行，是一個社會化的過程。」
「泰迪，其實也代表很多事。」
那麼，會是哪些事？
讓我們先來回味一下那段話劇。
男孩：「我要去旅行了。去一個很遠很遠的世界。可能會花我一輩子。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或是說，我回不來了。 你都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泰迪：「沒有。」
男孩：「我聽到你的心跳聲了。很快。」
泰迪：「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男孩：「那代表，你在騙我。」
泰迪：「對我來說，你就和這世界上所有的小孩一樣，沒有差別。我們會相遇，只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剛好需要彼此。你放心，我的生活就算沒有你。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男孩：「那時候的我，只感受到你的冷漠。卻沒想到，你是用最傷心的方式，想讓我離開。秘密的真相，光用雙眼是看不透的。如果那天，我沒有用心去聽，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理解，那原來是你，心碎的聲音。」
在排練時，子維特別就這一段的對白請江瀚解釋。關於男孩在聚光燈下的獨白，江瀚要求子維要用「開心的方式」去講。這一段獨白是男孩對天上的泰迪說的：「謝謝你，我知道當時你很用心。」子維反問，為什麼當時不明講呢？江瀚說：「因為當時他們在保護彼此，把話講開了，只會增加彼此的痛苦而已。」
結合泰迪的對話和江瀚的解釋，泰迪的象徵意義和代表江瀚過去中的轉化，就非常有趣了。
從泰迪和男孩的對話，似乎有江瀚和羅雨儂分手時在內心對羅雨儂想說的內心話，又像江瀚就與羅雨儂分手自我對話，解釋給坐在台下的羅雨儂聽。但是我認為還有別的轉化手法在裡面。
圖源：華燈初上官方臉書

拆解江瀚過去的故事

第一季江瀚給人強烈的印象就是女人。他是穿梭在女人花中的蝶王，那麼地漂亮俊秀，那麼地有才華，可是也那麼地無情。他在一朵花上不做永久的停留，吸飽甜蜜，又翩然揮翅，造訪下一朵被他「欽點」的嬌花。他深怕女人在他身上套上枷鎖，無法再自由自在地翩舞；他也希望在某一朵花上停留不再離去，但是他有說不出原因的「沒辦法」，潛意識推使著他繼續尋覓下一朵花。一個女人拋下，又摟另一位女人入懷。當羅雨儂願意與他廝守，他就拋下了她；當他察覺蘇慶儀的一絲佔有慾，隨即冷冷地說「我是不是讓你誤會了什麼，我們彼此不就是安慰彼此的寂寞。」。江瀚對女人的需要是充滿飢餓的，有點點病態地迷戀。他迷戀的是女人，不是某個女人。可是當任他予取予求的女人伸出雙手要牢牢抓住他時，他恐懼了，猶豫了，於是拋棄了。
矛盾，但是應有緣故。
江瀚自幼在育幼院長大，意味著他可能是被撿到的棄兒，因為重大事故失去雙親的孤兒，或是，被母親拋棄的孤兒。我傾向第三個可能。
發揮想像力，很有可能江瀚的母親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獨立扶養他。更有可能在扶養幾年後，經濟實在拮据，帶著一個孩子實在沒辦法有適合的工作機會，或是妨礙到得到更多收入的機會，不得不把年幼的江瀚放到育幼院。那麼，從母親的懷抱中被扔到從今以後靠自己孤獨成長的育幼院，這一段也符合江瀚說的「社會化的過程」和「旅行」。
再推，泰迪和男孩的對話，是不是轉化了小江瀚與母親的離別的那一刻？
男孩：「我要去旅行了。去一個很遠很遠的世界。可能會花我一輩子。我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或是說，我回不來了。 你都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對應到小江瀚心裡想的，或許想對母親說卻沒有說出口的：
「媽媽，你就要離開我了，把我扔在這兒了，以後可能永遠見不到我了。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泰迪：「沒有。」
或許，當時的母親是沈默的吧！其實母親心裡很複雜，也很悲傷。但是對於小江瀚來說，在這最後一刻，母親竟然沒有話對他說，怎麼可能沒有話對他說？
男孩：「我聽到你的心跳聲了。很快。」
泰迪：「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
男孩：「那代表，你在騙我。」
小江瀚一定是抱緊母親，耳朵緊貼在母親的胸口上，聽見母親劇烈的心跳聲。小江瀚心裡既痛苦又疑惑。這一段男孩和泰迪的對話，其實是小江瀚自己心裡的獨白：
「媽媽，你心跳得很快。你絕對不會拋棄我在育幼院，絕對不想把我拋棄在這裡。你一定在騙我，不會真心要把我拋棄的。」
後面泰迪的那一段，就很複雜了，摻雜了很多東西在裡面。
泰迪：「對我來說，你就和這世界上所有的小孩一樣，沒有差別。我們會相遇，只是因為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剛好需要彼此。你放心，我的生活就算沒有你。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這段泰迪的話，可以看成小江瀚在育幼院過了一小段時日，面對著陪伴自己孤獨的泰迪熊，自己給自己的安慰，和自我解釋母親對自己的拋棄不是拋棄。要一個小男孩，坐在床上面對著唯一的聆聽者泰迪熊，說出這一段：
「媽媽，在育幼院裡我遇到很多和我一樣的小朋友。我和他們都一樣，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差別。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只是因我剛好來到這世界上，而媽媽也剛好是我的媽媽。我需要媽媽，我相信媽媽也需要我的。只是現在，我不需要媽媽了。媽媽你放心，就算沒有你，我也一樣可以過得很開心。」
怎麼想，都替小男孩難過啊。
而當站在鎂光燈下的男孩，代表他已經長成男人了。被母親的拋棄，是江瀚心中永遠的創傷，所以他一定會不斷地舔舐傷口，不斷地檢視，直到他終於理解，當時母親的選擇是多麽不得已。母親把他拋棄在育幼院，其實是為他好，為了讓他有一條繼續好好活下去的路。否則，跟著拮据的自己，兒子可能會餓死，或是得不到該有的照顧和成長。所以江瀚才會就這段對子維解釋道：「謝謝你，我知道當時你很用心。」
再來看這一段長成男人的男孩獨白。
男孩：「那時候的我，只感受到你的冷漠。卻沒想到，你是用最傷心的方式，想讓我離開。秘密的真相，光用雙眼是看不透的。如果那天，我沒有用心去聽，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理解，那原來是你，心碎的聲音。」
這段獨白，是男孩說給天上的泰迪聽的。天上的泰迪，除了有可能代表泰迪（媽媽）不在人世，更有可能象徵沒有母親存在的一生。長成成人的江瀚，在心裡對不知在何方的母親說：
「當時年幼的的我，只當你是真的不要我了，你才一句話都不說，那麼冷漠。卻沒想到，你不得不用你的沈默，讓我自己離開你的身邊。當時的你，該是多麽傷心，多麽心碎。你對我的用心，光看表面是不可能理解的。如果那日，我沒有用心聽你的心跳，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理解，你的沈默，原來是你心碎的聲音。」
我認為，這樣的解讀，才算合情合理的解釋了這一段乍看牛頭不對馬嘴的劇中劇。但這只是第一層而已。
圖源：華燈初上官方臉書

母親與女人

在理解了從小被母親拋棄，孤獨地在育幼院長大的江瀚，多多少少能夠解釋他對女人的態度了。即使院長對他再好，院長是屬於所有育幼院小朋友的，不是他一人的。對於母親的渴望，投射到了女人的身上。
母親是女性，女人讓江瀚潛意識裡聯想到母親。他極度缺乏和渴望母親的愛，於是他不知不覺中，把這份渴望混雜到作為男人對女人的慾望中。從他幾乎沒少過女人的生活來看，他極度需要類似於母親的關愛，而愛情暫時滿足了江瀚的渴望。 不知觀眾有無發現，在劇中三段的戀情裡（羅雨儂，蘇慶儀，蕭婉柔），江瀚在與女人的關係中是攫取。他的攫取，不僅僅限於肉體和精神上的滿足，還有物質和金錢。這三位女性都是比江瀚有錢，有能力，可以源源不絕的「哺育」他的需求。羅雨儂借了他為數不小的一筆金錢；蘇慶儀的住處則像是他的「家」，隨時想來就來；蕭婉柔則是從一開始就花錢請他吃飯。
可是，女人的愛，畢竟不是母愛。母愛是無償無悔地給予，女人的愛可不是。女人既然愛了，就會希冀有所回報，希望男人能夠和自己形成特殊不可破的連結，而這對江瀚來說是手鐐腳銬。他只想從女人身上不斷得到愛，而不想回饋，不想被絆住，像不像一個孩子，只想時時刻刻得到母親的注視和撫愛，有著母親在背後，自己自由自在地在前方奔跑？
但是，江瀚心中的成人男子，難道就不會想和戀愛中的女人形成特殊的連結？所謂的「定下來」？一定想的，但是正如江瀚在第一季裡的編劇會議中說的，「他不是不想，是『沒辦法』。」為什麼沒辦法？
的確，江瀚沒辦法。他的沒辦法就是源自於幼年時被母親的拋棄。年幼的他，正如大部分的小孩們，愛他的媽媽，信任他的媽媽；可是就是被他如此深愛深信的媽媽，拋棄在育幼院，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對他而言，這是一種背叛，造成他無法信任那些與他在情慾最濃處的女人們。如果叫他也敞開心懷，和那個戀愛中的女人定下來，形成特殊的連結，他那受創傷的心會懷疑，是否在他付出所有的愛和信任之後，這個女人會像他的母親一樣，突然絕情地拋棄他？懷抱著對女人的不信任，使他「沒辦法」和任何一個女人定下來。
更尤其在感受到女人想要和他形成特殊的連結時，他害怕自己再度受到傷害。與其自己會在將來不可預測的某個時間點被拋棄，倒不如當下了結個乾淨。所以，江瀚才會在感受到羅雨儂和蘇慶儀要牢牢抓住他的時候，和他們分手。他無法信任與他親密的女人，導致他無法愛人。而這一切，和他年幼時的創傷有關。
或許，在第二季被車撞飛後，江瀚有可能死亡，或是在醫院昏迷。育幼院院長肯定是會被醫院聯繫的緊急連絡人，羅雨儂也很可能會被院長通知。說不定在兩個人守在病床旁邊時，育幼院院長會跟羅雨儂講起江瀚的過去。
所以那段男孩的獨白，也可以超譯成江瀚想對羅雨儂說的話。轉換一下，可以理解成江瀚想對羅雨儂說：
「我們分手時那個冷漠的我，不是我真的對你冷漠。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對我的好，我也很喜歡你。我只能用讓你最傷心的方式，讓你離開無法許諾的我的身邊。你可以盡可能地罵我怪我，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理解，當時我的冷漠無情，是我心碎的聲音。」

重新看江瀚對待羅雨儂

理解了江瀚心中的創傷之後，再來重新看兩件事。第一件，是他和蘇慶儀分手時說的，要選一個在一起的，他也不會選蘇慶儀，而是選羅雨儂。江瀚是個敏感的人，他可能從蘇刻意掩飾自己的嫉妒心的行為，感受出蘇也是一個和他類似、沒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佔有慾很強。如果他選擇了和蘇在一起，兩人的未來不會好，因為蘇會為了討好他，而處處隱瞞怕他生氣的情緒和事情。這一點，就和母親這個角色相差太遠了。反觀羅雨儂，性情中人，給予愛是大大方方地給，對他有什麼不滿，就直接打電話去罵和抱怨。羅雨儂不會因為為了留住江瀚在身邊，而完全隱瞞自己的心思和刻意討好他。
雨儂的真誠，和母親對待孩子的真誠有點相似。要選，江瀚會選羅雨儂，因為他不用面對沒安全感的佔有慾，而且不必去感受到刻意地討好。又者，在羅雨儂告知江瀚蘇自殺的消息時，雨儂用盡力氣說到「我決定不要再愛你了。」江瀚受傷的表情反映出內心創傷的陰影。他再度被他曾愛，曾投射母親影子的人給「不愛」了。
第二件，羅雨儂一個人撫養子維，這或許也讓江瀚想起自己和母親吧？看著子維被雨儂照顧得很好，雨儂再辛苦也沒有拋棄子維，江瀚心中除了感嘆自己的身世，或許也從中他的創傷也受到撫慰。在他當話劇社老師的時候，看著子維和羅雨儂，他很可能把自己投射到子維的身上（比如說讓子維演出男孩的角色，代替江瀚說出內心話和秘密），當雨儂關愛子維的時候，江瀚的創傷也受到來自母親這個角色的安慰，於是終於能夠和自己和解，所以才能對雨儂說出「對不起」。

話劇獨白的作用

最後，男孩的獨白其實還有兩種作用，估計第三季可能會表現出來。
第一，子維的身世。不解台詞的子維去找江瀚解釋，而兩個人擁有相近的身世，都是被母親給拋棄的。江瀚被母親不得不拋棄，但是子維卻是蘇一開頭根本不想生下來。很有可能，子維會在第三季知道自己身世的真相。當他了解到蘇是自己的生母，自己的出生是來自於不堪，以及蘇在他還剛出世時就拋棄他，再去回顧那段在台上唸出的獨白，心裡或許另有一番滋味吧？
第二，雨儂在看話劇的時候，不自覺心裡一起重複那句台詞。或許，這段台詞也是蘇慶儀對雨儂沒說出的話。目前結合第一季和第二季看來，蘇慶儀對雨儂夠狠夠陰，但就像我在蘇的計畫一文曾說過的，雨儂是蘇一路相扶走來的朋友，就算栽贓雨儂白粉，也不至於要至雨儂到死地絕境。或許蘇栽贓雨儂毒粉讓雨儂無故惹了一身腥，她背後的用意是讓雨儂去恨她，不希望雨儂再去可憐她。蘇知道雨儂恨自己和江瀚交往，恨自己背叛了她，那麼，還要雨儂可憐自殺不成的自己，對雨儂和自己都是一種心理折磨。所以蘇選了一條極端的手段，決定做盡絕情之事，目的是讓雨儂去恨自己。
因為，「恨一個人，比原諒一個人要容易得太多。」蘇想讓雨儂心裡輕鬆好過一點。這也反映出，蘇心中的恨多於愛，她也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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