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

父親病了。一開始是說胃怪怪的，去照胃鏡，說是潰瘍，後來又照了大腸鏡，醫生說沒問題。但是父親是有腸胃不適的狀況。後來再照超音波，發現疑似有膽管癌，最後照電腦斷層與切片，證實罹癌。

一開始父親還走得穩，吃飯雖吃不多，但也能正常進食。但就在住院做第一次化療與膽汁引流後，父親的身體狀況就愈來愈差，人也益發消瘦。

我們有嘗試免疫療法，但未見起色。

從確診到離開，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2021年的最後一天凌晨，父親離世。

到後期，父親體重只剩下四十八公斤，且半夜常常會多次起床說要上廁所，並會想要吃些東西，但此時已進食困難，步履蹣跚，需用助行器，話也不多了，醒的時間少，多半時間，都在昏睡。

最後一次進醫院住院後，父親已無法自行站起，需包尿布，打營養針維持生命。

母親決定不予以任何的過多治療，要讓父親好好的走。

父親戴著給氧面罩，已陷入昏沉狀態。但我放兒子的錄音給父親聽時，他居然有反應，還雙手不斷鼓掌。

生命監測系統的心跳逐漸緩慢，微弱，呼吸也漸漸變慢，在母親與兩個姐姐和我的陪伴下，父親的心跳停止，沒了呼吸。

我感到巨大悲傷，父親真的離開了我。為父親擦拭身體，輕柔更衣，小時覺得無比強壯巨大的父親，此時竟如此瘦小，皮膚鬆弛充滿皺摺，已成為動也不動的無生命體，癌細胞此時仍存在他體內，但已再也無法繼續折磨父親了。

在醫院地下的助念室，與師父一起為父親助念，冷氣非常強，讓穿得不夠多的我直發抖，而此刻的父親，是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人死了之後，是什境況呢？我總覺得，死了就是死了，什麼也不存，就像自己還沒有來到這世界前一樣，一無所有，只是空無。沒有前世，也沒有來生，就只有這一次性的生命。所有這些儀式的依循，我只是想要讓母親得到慰藉。

父親是個負責任的人。一輩子都在同一家日商公司上班，沒賺得鉅富，但從沒讓我們生活有匱乏感，衣食無憂。

父親平時話不多，生命後期的話更少。問他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有一次他說想去行義路的溫泉餐廳泡溫泉。當下我想馬上開車載他去，但被母親阻止，怕那時已非常虛弱，需人攙扶的父親，會有危險。最終，還是沒達成父親的願望。

還有一次看診後，父親突然說，他想吃三重老家附近的「五燈獎」豬腳，我二話不說，馬上就開車去買，滿足父親的願望。

父親走後，母親想到父親，就會不自主的流淚。

然而，在父親過世才兩個多月，母親接到詐騙電話，對話時提到因父親剛過世，她非常難過，但可惡的詐騙集團偽稱警察，竟說會好好協助母親排除銀行帳號被盜用問題，最後母親竟到郵局提領四十萬現金，交給偽稱法官的車手，郵局人員在母親提款時，竟沒有任何的關心與提問，母親在此事發生後，又更難過了……。

爸，最近自己開車時，我常會想到之前載你去看病的情景，但現在，我是再也無法載你去醫院了。想你，但也就只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