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描述了靈魂在身體中被監禁的狀況,並提到了幻覺的本質以及如何從幻覺中解脫出來
柏拉圖(Plato)的《洞穴寓言》是他的老師蘇格拉底(Socrates)和他的弟弟格勞孔(Glaucon)之間的哲學對話,收錄在《共和國》(The Republic)的第七卷中。
我們針對這則寓言提供了自己的版本,在許多重要的面向與任何其他譯本有不同之處。而有些觀察入微的讀者會注意到,這些微妙的差異有助於闡明這個寓言的隱藏含義。事實上,它描述了靈魂(用我們的術語說是高我)在身體中被監禁的狀況,並提到了幻覺的本質以及如何將我們從幻覺中解脫出來。
洞穴的寓言
『想像一下,』蘇格拉底開始他的論述:『人類生活在一個地下洞穴裡,若要到出口,則要通過一條往上的道路。外頭的光亮從入口進來,並與洞穴本身一樣寬。這些人類從小時候就在那裡,而且脖子和腿都被束縛著,被綁定在同一個地方。他們只能看前方,因為他們的頭被綁住而不能自由轉動。洞穴內的光線是由一團燃燒的火堆所提供的,位於他們身體後上方遠處。而在他們身後更高的地方,有一條小路橫切他們和火堆之間。想像一下,這條小路上有一堵矮牆,像木偶戲舞台一樣,而木偶師(我們看不到)在上面展示他們的木偶。』
『我在想像中。』格勞孔回答。
『然後接著想像,』蘇格拉底繼續說:『沿著牆後有一群人,搬運著各式各樣的工藝品,比如用石頭、木頭和各種材料制成的人和其他動物的雕像,並把它舉高過矮牆。而且,正如你所預期的,這些搬運工藝品的人在說話,有些則沉默不語。』
『你描述了一個奇怪的場景與奇怪的囚犯們。』格勞孔說。
『囚犯其實就跟我們一樣。』蘇格拉底說:『首先,你認為這些囚犯,除了能看到他們眼前牆上、那些由火光投射的影子外,他們能夠看到自己本身或其他人嗎?』
『這是不可能的,』格勞孔回答說:『如果他們的頭部要一輩子維持不動的話,那是看不到的。』
『那沿著牆邊搬運的東西呢?是不是也看不見?』
格勞孔同意。
『如果他們能夠相互交談,他們會不會認為,他們之間所使用的對話,非常適用於眼前所見的事物?』蘇格拉底問道。
『他們會這麼認為。』格勞孔說。
『如果在這個監獄中,有回聲從他們面前的牆壁傳來呢?他們會不會相信,每當有一個搬運工沿著墻走過並說話時,是他們眼前走過的影子在說話的呢?』
『他們當然會這樣認為。』格勞孔回答。
『那麽犯人們就會相信,唯一的真相不過是這些工藝品投下的影子。』
格勞孔同意,他們肯定會這麼相信。
『那麽,思考以下狀況。』蘇格拉底繼續說:『如果他們被解開了束縛,治愈了無知,會發生什麽事呢?如果他們之中的一個人被釋放了,突然被迫站起來往回走,並且看著上方的火堆;他豈不是會因強光刺眼而產生暈眩,且無法再看到他之前所看到的工藝品影子?如果我們告訴他,他以前看到的不過是一場影子遊戲,但因為他現在離真正的事物更近一些 ,他看得更正確了,你認為他會怎麽說?或者,換一種說法,如果我們指著他看到的每個物品,問他那是什麽,並強迫他回答;你認不認為他將無所適從,並相信他過去看到的東西,要比他現在看到的東西更加真實呢?』
『他會這麼認為。』格勞孔說。
『如果有人強迫他看著光本身,他的眼睛難道不會痛嗎?他難道不會轉身逃向他能夠看到的東西,並且相信過去看的東西比他現在看到的東西更真實呢?』
『他無疑會的。』格勞孔同意。
『如果有人強行把他從那裡拖走,走上崎嶇陡峭的小路,直到把他拖到陽光下才放他走,難道他不會因為受到這些對待而感到痛苦和惱怒嗎?而當他來到光明中,太陽充滿了他的眼睛,導致任何他過去認為是如此真實的東西,他豈不是無法再看到了?』
『他將無法再看到它們,至少一開始是這樣。』格勞孔說。
『那麽讓我們假設,在他能夠清楚看到上面世界的東西之前,他的眼睛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起初,最容易讓他看到的是影子,然後是人和其他事物在水中反射的圖像,最後是在陽光下的事物本身。當他想研究天上星體和天空本身時,若他去觀察晚上星星和月亮的光,會不會比白天觀察太陽和太陽的光更加容易?』
『當然。』格勞孔說。
『最後,』蘇格拉底說:『讓我們假設他能夠看見太陽,且不是它在水中或其他地方的倒影,而是實際太陽本身在它天上的位置,並且能夠辨識和研究它。』
格勞孔同意必定能夠如此。
『在這個時刻,他將推斷並得出結論,太陽導致了季節和年份,支配著可見世界的一切,並在某種程度上,是他過去在洞穴中所見的所有事物的原因。』
『很明顯他會這麼做。』格勞孔說。
『然而當他想起他在山洞裡的最初住處、他的同伴們、以及在那裡被視為智慧的東西呢?你會不會認為他將對於他的改變感到高興,並同情其他人呢?』
『他當然會。』格勞孔說。
『如果在他們之中,舉辦了一場競賽,來判斷哪些影子較早出現?哪些影子較晚?哪些是同時出現的?誰能夠最好地預測未來?而對於那些最善於識別影子的人,將頒布榮譽、讚美或獎品。那麼,你認為這個出山洞的人,會渴望這些獎勵、或者嫉妒囚犯中那些受到尊敬和掌握權力的人嗎?相反的,難道他不會寧願承受痛苦,也不願意共同參與他們的討論與監禁呢?』
『我想他寧願遭受任何痛苦,也不願繼續這樣生活下去。』格勞孔說。
『也考慮以下情境。』蘇格拉底補充說:『如果這個人再次下到山洞里,坐在他原來的座位上。他的雙眼,突然從太陽下離開,難道不會被黑暗所充滿嗎?』
『當然會的。』格勞孔說。
『在他的雙眼恢復之前(這種調整不會很快),在他的視力還很黯淡的時候,如果他不得不再次與那些永遠在那裡的囚犯識別影子,他豈不是會招來嘲笑?難道不會有人說,他從上升的旅程中回來時,視力已經毀了,因此聲稱向上的旅程根本不值得嘗試嗎?更甚者,如果囚徒能以某種方式,抓到那些試圖解放他們並帶領他們向上的人,難道他們不會殺了他呢?』
『他們當然會。』格勞孔同意。
『 格勞孔,你這樣的認知必須與我們之前所說的結合起來。物質的、肉體的領域應該被比喻為一個黑暗的洞穴,靈魂被囚禁在裡面,而裡頭的火光就像是鏡子裡看到的太陽反射。向上的旅程和對上面事物的研究,可以解釋為靈魂的上升旅程,朝向更高的光明領域。在塵世上,善與真的形式是最後才被看到的東西,且只有在困難的情況下才能被識別。然而,一旦看到它,人們必定得到結論:它是產生一切真實和美的原因,它通過反射的光照亮了物質領域,但在更高的領域中,它的光芒散發著真理和智慧。因此,任何內在視力被打開的人必須看到它並認識它。』
『在我的能力範圍下,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格勞孔說。
『那麽,你是否也有這個想法:對於那些獲得這種理解的人,往往不願意花時間在世俗事務上;因為他們的靈魂總是向上爬,並渴望花時間在上面。如果這一切確實符合我所描述的概念,那這會是我們預期的結果。』
『我的確不訝異。』格勞孔說。
『現在考慮此狀況,當有人從神聖真理的沉思轉向人類生活的惡行時,會發生什麽事?他還沒有習慣周圍的黑暗,因為他的視力還很暗淡;當他被迫與那些從未見過真理的人,爭論雕像的影子或是正義的影子,並且只能用他們所理解的語言進行爭論時,他會表現得很笨拙,並且顯得完全可笑。你認為這樣的結果是否令人驚訝?』
『不,這一點都不奇怪。』格勞孔說。
『完全如此。』蘇格拉底說:『但凡理解的人應該記得,眼睛在兩個狀況下會看不清:當他們從光明來到黑暗中,或從黑暗來到光明中時。這同樣適用於靈魂,當一個靈魂受到干擾而無法看到某些東西時,有一些人會不經思考地嘲笑它。但應該考慮到這兩種情況:它是否來自更明亮的生活,只是因為尚未習慣黑暗而變得看不清;或者它是否從無知進入更大的光明,被增加的光亮所眩暈。前者的靈魂在生命的經歷中是幸福的,而後者應受到憐憫。』
『你說的很有道理。』格勞孔回答。
『如果這是正確的,那麽可以肯定的是,「學習」並不是像大多數人宣稱的那樣,是把知識放進缺乏知識的頭腦中,就像把視力放進盲人眼中一樣;而是幫助靈魂記住它以前的狀態,也就是在它被囚禁在塵世的洞穴之前的狀態。因此,觀察真理的全部技藝包括:學習如何正確看待事情,知道要往哪裡看,並適當地引導視線。』